“我是你家主母旧闺密友,日前还曾登门访问……”
太平公主还待解释一番,但是作为护卫首领的苏三友却直接开口道:“大长公主殿下可以入邸,但诸随员请另安置,不要流连邸前扰闹坊居清静。”
太平公主虽不认识苏三友,但也觉得有些眼熟,而她此前登门做客时,邸中门禁还没有如此严格,显然是圣人又另作布置叮嘱。由此也可见圣人对此别业人事的上心,并不仅仅只是将此处当作一个寻欢消遣之处。
“你们且先归邸中别业,若主人不作厌逐,我此夜便留宿于此,明早再来听用。”
太平公主略作沉吟后便转身对家奴们说道,并在邸中护卫们的引领下往宅内行去。
邸内中堂前方,身着一袭时服衫裙的上官婉儿早已经等候在此,及见公主行入,便款款向前行来并笑语道:“今夜宫中作宴,公主殿下不留宿大内,怎么有闲情造访妾这陋居?”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眉梢顿时一扬,抬手指着上官婉儿不无嗔怪道:“你们这对男女,虽有宫苑高墙阻情,声讯传达倒是及时!偏我自以为能居中递话,成人之美,一通拙力使就,原来是自取其辱、自寻烦恼!”
上官婉儿闻言后便抿嘴一笑,先将公主请入堂中,然后才不无幸灾乐祸的笑语道:“我家三郎,从来也不是那种全无主见、由人挟情把弄的俗气男子,这话我向你说过没有?宫中贵人面前糟了发落教训,却要迁怒于我,深夜还要登门骚扰,这是什么道理?”
“你家?哈,圣人自有家苑,几分割舍给你?偏你自得其乐,甘立于法礼人情之外,自以为知足感人,却无非是把母子前程系在旁人一念之内,旦夕祸福,不由自主,男人贪欢时几句蜜言,几点能信?莫非你是吧自己的精明包在胎中,一并生产出来?真是蠢得可笑!”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后不免更加气恼,拍案瞪着上官婉儿,一副怒其不争的失望神情。
“可我偏偏就乐意去信啊,又能怎么办?你此生是全无此幸,不能听见我家三郎情热时如何动人,这正是夏虫不可语冰,同你这样的无趣之人,实在是讲不明白情到浓时的甘甜沉醉!”
对于太平公主的讥讽嘲笑,上官婉儿全然不以为耻,手托香腮一脸幸福的笑语说道,并又指着太平公主叹息道:“你的心思尚且瞒不过我,更不要说我家三郎。你要胡闹,我也管不住你,但若做得过分了,要强拉我母子为你搏宠弄势,我可并不是全无手段制裁你!”
太平公主闻言后冷笑一声:“你靠什么制裁我?靠你家那不能白于天日的李学士?天子即便厌我,都还要厚礼款待,不作威凌。”
“技法若说出来,便没了妙效,总之我不会骗你。我如今所有,已经知足感恩,不愿再增减一分。为了守住这一处庭户,让我儿能欢快成长,让我夫能随时返家。谁若意图坏我美梦,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
上官婉儿仍是笑眯眯的模样,语调也不失平和,但太平公主听她这么说,却不免有些疑惧,干笑一声后叹息道:“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真是让人伤心?凭心而论,易地而处,若你在此世道遭遇如我一般的待遇,心气能顺?今上所以当国享尊,我并不是全无助益,可如今想要求觅一点尺度之内的从容,他竟吝给,不说情义关联,哪怕就事论功,他该不该这样待我?”
“哈,公主还笑我没有心计,但你妄想与至尊分讲道理是非,这念头又蠢不蠢?”
上官婉儿闻言后又笑一声,继而便环顾自家中堂并悠然道:“所以我管他至尊还是走卒?我只守住我家三郎,身心都给,不贪不怨。你呀,并不是贪爱权势,只是想求一份关怀呵护。往年所许,盛于风流,短于势力,你想寻一个两全,可偏偏造化作弄……”
“这女子真是蠢昏了头,说得什么荒诞言语!”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脸色陡地一变,然后便拍案而起,皱眉凝声道:“再听到这种话,我要对你不客气!我若真有半分你所言妖情,教我苍天不容、不得好死!”
见太平公主指天作誓、反应如此激烈,上官婉儿也惊了一惊,还未及答话,太平公主便又说道:“寻个客舍,我今晚便住下来,明天也住下来!不肯论功厚待,还要频频夺我家私财势,我便当此等候,瞧瞧那诗名薄有的李学士敢不敢归家!”
上官婉儿闻言后脸色一黑,闷哼道:“没房!”
“没房便与你同榻,往年也并不是没有叠股交颈、相拥而眠。今夜倒要仔细摸索,娘子阔别以来是肥是瘦……”
见上官婉儿神情转差,太平公主便笑了起来,安坐回自己的席位,一副恶客登门、不肯离开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