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能看见残魂,我看见你身上还残留着一丝强者的阴魂,这残魂原本的实力……几乎能与我曾经最虚弱的时刻媲美了。”
“呵呵,想必你最近这两天,经历过一场死战吧。”
黑暗中的声音,一句又一句地说道。
“确实。”李楚颔首。
直到现在,想起与玉猞猁那一场短促但激烈的交手,他还是会心有余悸。
“我敬佩强者。”那声音又说道:“如果你愿意今后不再找我部下的麻烦,让他们安稳地搜集命银,我可以让你带这个小姑娘走。”
李楚面无表情:“若你所说的搜集命银,是以残害无辜百姓的性命为代价,那恕我不能同意。不仅如此……恐怕我得除掉你才行。”
嗤——
话音落地,李楚缓缓拔出剑来,仗剑而立。
“残害?呵呵,不不不。”那声音忽然笑了:“你似乎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命银是没法通过强迫得来的,所有将阳寿化为命银的人,都是自愿的。他们心怀怨气,有仇无法报、有冤无处伸!这个时候,我们给予他们一个有怨报怨、有仇复仇的机会。”
“这是公平的交易,甚至对他们来说……”
“这是福报啊。”
李楚沉吟了一下。
然后,缓缓说道:“我是一个比较……胆小的人,有很多事会想去做,但很多时候也只是想想。”
“所以我能理解很多人,他们或许会因为一时怒气,产生一些偏激的想法,甚至……不惜通过自我毁灭来实现目的。”
“但是往往没有人会真的这样去做,就像站在悬崖边向下张望,总会收住脚的。”
“这个时候你们的出现,无异于将人推下了深渊,再无回圜的机会。”
“这显然是错的。”
他的语调沉稳而坚定。
“回圜?”那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伴随着刺耳的冷笑:“呵呵,幼稚之极。”
“我知晓每一道命银的来历,你就说……薛家大娘子,她本是陪丈夫同甘共苦的发妻,早年相约厮守一生绝不相负。可是……当她年老色衰,她的丈夫富有了,也随之变心,甚至希望她快死。”
“他丈夫迎娶美娇娘的夜晚,她在清冷的偏院肝肠寸断。”
“你当时,可曾教过她如何回圜?”
“还有那可怜的小女孩儿,她险些被非血亲的哥哥凌辱,事情败露后,那小畜生又将她推下山崖。”
“若不是我的部下给了她复仇的机会,她确实不会死,而是会浑身瘫痪,看着自己的娘亲继续被人欺侮却无力反抗。”
“那时你,可会教她如何回圜?”
“如果不是我们出现,谁会给她们伸张正义的机会呢?是你吗?还是其他道士、和尚、修者、官府……你说,偌大人间,还有谁会出现呢?”
“我不知道。”李楚坦然回答。
“嗯?”
那声音似乎被他的坦然惊了一下。
就听李楚道:“人类原本也只是一种野兽而已,哪怕现今演化了成千上万年,也仅仅是在向文明的道路上靠拢,依旧有无限遥远的距离……又或者永远无法达到。”
“这个人间……确实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黑暗里的不公、冤屈、罪恶……从古至今,也可能永远都会存在。”
“人类建立了法律,但法律确实无法面面俱到。或许是应该有一种之外的力量,来填补这些空缺。”
“我还不知道这个力量该是什么……”
“但,我可以肯定,你们这种做法绝非正道。”
“这只会造成更大的仇恨与黑暗。”
“而且,无论你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你的目的也只是掠夺罢了。”
“你身上的怨气太重了,并且还让我感到有些熟悉……我想,你是将那所谓的命银融合进了自己体内吧?”
李楚睁眼,看向黑暗中的某处,目光似电。
“呵呵,你这小道士还真是……冥顽不灵啊。既然如此,不妨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
轰——
伴随着鬼王的一声喝,洞窟中骤然亮起了一簇簇幽蓝色的鬼火!
直到此刻,这洞窟才向李楚和公孙柔展露真容。
原来她们所在之处,遍地都是累累的白骨!一层一层,有的已经与石窟长在一处,踩上去根本发现不了。
这一刻,每一具尸骨上都亮起鬼火,诡异的蓝光将周围映的透亮!
猛然发现自己被骸骨包围,公孙柔不自主发出一声惊叫。
在洞窟最中央,有一个诡异的身影。
这身影外形似人,有四肢和头颅,但没有五官,也没有衣物或皮肤,而是通体暗银色!
就像是一个半成品的银制人偶。
“我不是将命银融合进体内,而是用这带着怨气的命银重塑灵体,只要被我完全重塑成功,那这里也再困不住我,我将不死不灭,超越从前的巅峰!可就是因为你,我迟迟无法完成!就因为你那幼稚的正道?呵呵,既然你不听劝,那我也只好将你留在这里!”
鬼王的脸上明明没有嘴巴,但就是可以发出声音,那声音仍旧似远似近、捉摸不定,话语中有了怒意。
它被李楚激怒了。
李楚看着它的躯体,也有些生气。
他缓缓举起手里的剑。
“原来你们每次只付出一文铜钱,却换回如此大量的命银。那些与你们做交易的人,受一时蛊惑,根本不知道自己交付出了多么宝贵的东西,这是**裸的欺骗与掠夺,还妄称福报……”
伴随着他的话语,一股灵力注入剑身。
考虑到对方实力未知且强横,这次注入的灵力量有些庞大。
“我这一剑,为所有死去的百姓、为安宁的余杭镇、为这朗朗人间……”
鬼王似是心中有所预感,开始慌乱起来,周遭的鬼火骤然疯狂摇曳!
它想逃,又无处可逃!它离开不了这里!
但。
下一秒,就听一声清脆的……
啪。
李楚掌中的铁剑,瞬间爬满裂痕。
这只是一把凡铁,每天承受着他灌注的灵力,早已不堪摧残,其实上次修习心眼术时李楚就发现了铁剑的疲惫。
只是后来也没有太在意。
本以为一把剑的退休方式是慢慢磨损……
想不到,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面下。
它突然再也经受不住压力。
崩碎了。
哗啦啦……
一堆碎铁落地。
李楚眨了眨眼:“……”
刚刚才说了一番那么慷慨激昂的话,一抬起手,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
嗯……
好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