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元正应诺时,少年已经再度落笔,合上了手中道书。
“既如此,今日课业也告一段落了,你自去罢。”
话音落时,宗萱道子却没有等到少年的回应,等道子偏头看来时,却见少年一边看着窗外磅礴的大雨,一边看着自己。
道子莞尔一笑。
“便是天上落刀子,我这里也不留你,少与我来卖乖,为师可不吃这套,都是筑基修士了,怎地还如凡俗少年一般。”
说到最后,宗萱道子又转过头去了,不再看他。
柳元正脸上讪讪一笑,这才伴着师尊浅淡的笑声告退。
转眼,九日之后。
金章院,竹林南楼,静室中。
柳元正盘膝端坐在太极蒲团上,身前火鸦神壶悬浮,壶中焰光里有丹老显化,此刻正掐起法印,一道道赤色法焰从神壶中喷涌而出,旋即在不远处膨胀开来,聚成一团火球。
烈烈焰火之中,一十八道雷符高悬。
端看时,这雷符约莫掌心大小,通体细长,以玉脂祭炼而成。
只是为了淬炼出这些玉脂,前前后后柳元正已经耗费了数百方灵玉。
灵玉本就已是仙家之物,这玉脂更是灵玉淬炼而成的菁华,一方灵玉在法焰中淬炼许久,也只得数滴玉脂。
若依着少年最初的计较,祭炼七十二枚玉脂灵符,恐怕要掏空自身多半家底。
如今十八枚玉脂雷符悬在神壶法焰之中,玉脂仍未彻底凝练,但已经可以看出其上阴刻的符篆痕迹,雷符边沿上,更是隐见云纹勾勒,如此九枚以阴阳各分黑白二色。
这法器尚未彻底凝练,其上却已然灵光通透,气机牵引,互成一体。
原地里,伴随着法力的剧烈消耗,柳元正额头上也隐约见汗,只是此刻正到了炼器的紧要关头,少年也不敢分身,强忍着疲惫倦意,暗中轻轻咬着舌尖分身,双手合于胸前,不断的朝着焰火中打出一道道法印,烙印在各枚雷符之中。
片刻之后,柳元正法力气息已经见衰,但十八枚玉脂雷符却愈发灵光饱满,内中禁制也被勾勒完整,气机牵引之间,隐有雷音传出。
旋即,柳元正猛地催动法力,灌注进火鸦神壶之中,那丹老更是双手一扬。
轰——!
神壶法焰登时暴涨开来。
滚滚热浪吹动着柳元正的道袍猎猎作响。
等狂风席卷而过,再看去时,那灼灼法焰却尽数隐没在火鸦神壶之中。
柳元正一抬手,悬在高空的十八枚玉脂雷符首尾相连,化作一道长长的流光,飞向柳元正这里,雷符灵光饱满,偶见雷霆闪烁,径自环绕着少年身周旋转着,与柳元正的气机勾连在一起。
到底是自身所炼法器,勾勒禁制时,柳元正已经将自身法力裹在其中,法器炼制完成时,便已经相当于提前祭炼完成,此刻倒让少年感受到了几分如臂指使的意思。
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柳元正这才张口吞下流光,将玉脂雷符温养在丹田之中。
做完这些,柳元正方才稍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翻手取出几枚养神丹,吞糖豆儿一般的服下,这才缓缓起身,捧着火鸦神壶放到南墙边的玉坛上,点起紫灵天沉香。
又想了想,少年再翻手取出了些药材,分门别类的放到了玉坛上,这才拱手拜了拜。
“渺渺神庭宫,无上丹天境。
恭请化生丹老!
恭请灵焱玄君!
恭请逢难化生灵焱丹老玄君!
烦请丹老,炼一壶合香玉露丹。”
话音落时,看着壶中焰光跳动,柳元正也是站在那里怔怔的出神。
“虽说有宝香在,可丹老凝聚神形仍显遥遥无期,好在还有丹气能多弥补些,我若是丹老,怕是也该为此心急,这番想,我便是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我可是要做温润君子的人,这丹药还是得多炼!”
这般想罢,柳元正便也不再去看,折身走到书桌前,翻出一部道书,闲散的看着。
或许是之前炼器损耗过甚,此刻柳元正仍觉得心力有所不济,看书也难入神,索性又将道书放在一旁,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竹林中的风景。
“上个月在金章院中见到了朱子同,如今倒是该称呼他元信师弟了,许久不见元信师弟,我这里消息都不甚灵通,如今见了他方才知晓许多事情。
不久之前,白阳禅宗又生了变故,因此又有不少修士丧命,临近瑶台丹宴,便是些许小事也变成天大的事情,元信师弟对于后面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
我无从猜度,但总觉得从玉都院妖狐一案之后,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仿佛被一根无形丝线串联在了一起,暗流汹涌,却又引而不发。
如今课业颇为繁重,我也不该在这上面费神,便是天塌下来,也是各宗巨擘先顶上,彼时真有什么余波,听宗门长老吩咐便是了,筑基境便是年月功夫,短时间内,我也只是这般修为了。”
一念至此,柳元正的心头浮现出了雷元养道篇中的繁繁诸言。
顿时又教柳元正忍不住的头疼起来。
若说这玉脂雷符,柳元正炼起来还算是轻易的话,雷元养道篇中所记的种种筑基境界修炼法门,就让柳元正颇有些无从下手。
这一卷中,诸般法门都颇为奇诡。
事实上,柳元正以五灵元珠作为炼气期修行法门,到了筑基境,能选择的法门已经很是有限。
可即便是这几类能做选择的修行法门,要求限制也都颇多,已然不是寻常妖丹元珠能够解决的。
这番散漫的想着,少年看着天际昏沉的晚霞,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走一步看一步罢,修行总是漫漫年月里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