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义,他毕生都不可能忘怀。
待此劫度过,他定会将她的功劳上表于陛下,于举国上下传颂,刻成碑文铭记,令她之名,永世流芳,以不负英雄的血泪。
其他人被齐太守点醒,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再回望,朝城外撤离。
唯有任鸿光不会骑马,狼狈地被一名州署内的高手挟在胳膊底下,这便不妨碍他将天上奇景尽然收入眼底,作为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条从云端泄落,似有数千里之宽的大江自上而下被分为两截。
前方当头的巨浪气势汹汹如百万大军的先行官,雄赳赳地想要拍碎城墙,率军涌入城中,却在这一刻顿住了,凝结成奇形怪状的冰凌,冰凌又被四射的剑气斩破,凿粉般洋洋洒洒地落满城头,积了一地散碎的冰雪。
上端那截也失去劲力,软绵绵地从云端委落,化作绵绵雾雨,轻飘飘地氤氲成湖面浓重水气。
碧华青衫浩渺,抱琴坐于城头,衣衫上,发梢上,都缀满了晶莹剔透的雪珠冰砂。
面对盘桓于湖上百丈长的蛟龙,她显得那般渺小,那般微不足道,却比蜿蜒护卫整座城池的堤坝城墙还要坚不可摧,阻挡在蛟龙王的面前。
一滴一滴的鲜血,从苍白的唇畔落下,滴落在沉褐琴身,亦染红了那双盈盈新雪般的玉手。
碧华浑身脱力,半俯于琴上喘息,她的手指亦被割裂了,却兀自颤巍巍地握了最后一把灵石在手上。
濯雪安静无声,恍若死物,连雪光耀目的月魄宝珠都黯淡无光。
琴弦断了。
蛟龙王的爪子也断了一根,他那比金石还要坚固的鳞甲脱落一大片,腹部豁开一个血口,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区区筑基小修,竟然能够伤着本王,不差。”蛟龙王怒极反笑,声音森冷地夸奖了碧华一句。
“这样的招数,你只能动用一次罢。”他看到碧华困兽犹斗的姿态,眼中欣赏与诧异一闪即逝,随即转为阴冷狠戾,“可惜,你与本王的差距犹如天堑,此地,便是你的埋骨之所。”
蛟龙王百丈长的身躯舒展开来,飞到城头,伸爪朝碧华抓去,他有了防备,碧华勉强再使出的那几个小法术,在他眼中如同儿戏,未曾让他有片刻停留。
锋利的龙爪削铁如泥,轻而易举地刺破碧华的肩膀,把她提起来,随即龙爪向内收缩,像捏死一只蝼蚁一般,欲将她活活捏碎。
碧华不是没有想起储物戒中那把诡异莫名的匕首,但它知道趋利避害,面对比碧华还要厉害万分的蛟龙王,任凭碧华几次用意识联系它,它愣是不给半点反应,死气沉沉地躺在碧华的储物戒里默不则声。
碧华不禁苦笑,听到骨骼在龙爪的压力下不断发出咯吱咯吱骨节错位的声音,她甚至还有闲心想,自己是会先被蛟龙王捏死呢,还是先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呢。
唉,不知道大军什么时候来,城中那些人有没有完全撤离......她已经尽力了,其他人的生死,便看他们的造化吧。
可惜,回不到修仙界了,师父,崽崽们,永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