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还在生前几日的气,周蔷微一皱眉,继续道:“还请小红姑娘通报一声,若你家姑娘今日不在,那周某这便告辞。”
小红原也只是过过嘴瘾,若真让周蔷走了,待会儿姑娘怪罪起来,她可不好交代。
而且,可怜的翠娘,为了这无情无义的负心汉,这些日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再不见他一面,小红觉得,姑娘就要含恨而终了。
不再出言相堵,将周蔷领到楼上翠娘的琴房。
“姑娘,你看谁来了?”
翠娘坐在一架七弦琴后,依旧是薄薄的红色纱衣,然而唇上未涂口脂,脸上也未施粉黛,行销骨瘦的模样让周蔷大吃一惊。
见到周蔷,翠娘显得很是开心,“你来啦,坐。小红,上茶来。”
周蔷并未入座,而是皱眉看着翠娘:“你这是怎么回事?”
“周郎,你会音律吗?”翠娘没有理会周蔷的询问,反问周蔷。
周蔷摇了摇头。
翠娘笑:“无碍,待我为周郎弹奏一曲。”
说罢,自顾自地弹唱了起来。
琴声低沉委婉,回旋缠绵,周蔷默默听着,竟觉有些心痛之感。
翠娘抬眼脉脉看着周蔷,轻启朱唇,歌道:
“都无一点残红,夜来风。底事东君归去、太匆匆。桃花醉,梨花泪,总成空。断送一年春在、绿阴中。”
歌声低吟婉转,原本只是低吟浅唱,翠娘却唱得仿佛用尽了平生力气,这哀婉的歌声听得小红垂下泪来,拭去眼泪看着仍轻拢慢捻的翠娘。
翠娘不急不缓地控制着轻重缓急,乐弦的清亮生动中,一股稠密的悲思轻轻跳跃,如绿水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一曲罢,楼中只余小红低低的啜泣。
周蔷心中亦是悲愁,只觉得方才翠娘的琴声和歌声带着魔力,有一种往心里去的吟哦,让人沉闷闷地喘不过气儿来。
迎着翠娘柔情脉脉的眼眸,周蔷带了几分尴尬,又见她虚弱不已,全然不像此前见到的精明活泼的样,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担忧。
“你可是身体抱恙?”
“前几日受了风寒,今日见了周郎,好了大半。”翠娘笑笑,又问周蔷,“周郎可知,方才我弹唱的是什么曲子?”
周蔷摇了摇头。
翠娘又笑:“我忘了,你是个不近风月之人。”
她十指纤纤放在琴弦上,轻轻挑起一根弦,顿时发出一声低沉的“铮铮”之声。
“这曲子名为《乌夜啼》,由南唐李后主李煜的《乌夜啼·昨夜风兼雨》一词演变而来,方才我唱的,是昨日偶得的词句。”
她看了看周蔷,问道:“周郎,你觉得怎样?”
周蔷木愣愣地道:“写得很好,唱得也好。”
翠娘失笑,还没笑够,便捂着嘴唇咳嗽起来,虚虚地伏在琴上,小红连忙上前为她顺气。
周蔷大惊,他没想到,上次见她,她还狡黠灵动地拿自己取笑,说他自从耸翠楼行刺之后,就像个缩头乌龟,都不敢以“我来也”的身份去偷盗了。
怎么今日一见,她竟病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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