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爷,我记得那个时候您还说呢!您骂小六子,说他裤兜藏屎不学好,全让族长家的三小子给带坏了!”
那老者闻言,总算是认出了眼前的栾平安。
“哎呦!是银疙瘩没错!那个时候你淘的哟!带着我们家小六子去后山上挖祖坟,气的我打那小兔崽子,打折好几根烧火棍!
这一晃也过去十多年,当年最缺德的淘小子,现如今还真的长成大人喽!哎呦!不敢认了!”
那葛大爷一边说着,一边百分热情的摸着栾平安的手臂。
“这回是为了发丧的事儿回来的吧!哎呦!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回来就好好的住一阵子,也别太上火了!”
“发丧,发什么丧啊!”
搁大爷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把那栾平安弄得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葛大爷觑么着眼睛问栾平安。
“咋的?银疙瘩,你还不知道,就是你爹的事!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马上就要到百日,过几天就该下葬咯!”
“我爹!我爹他咋了?”
栾平安越听这话,越觉得发懵。
“葛大爷,你这说的是什么呀?什么百日?什么下葬?什么发丧?是不是我家里出什么事儿了?我爹他到底怎么了?”
那葛大爷闻言,才晓得这栾平安根本什么也不知情。他只好连忙指着远方,嘱咐栾平安。
“哎呦!银疙瘩,这么大的事儿都没有人通知你?你赶紧回家去看看吧!你爹,你爹他三个月之前就死喽!那棺材灵柩已经在院子里停放了三个多月,过几天就准备下葬出殡。
咱们原上的百姓都说,大族长可是个好人,到时候我们都去送他,还跟你爹定了最好的六尺白色大蟒,准备到了下葬那天好好的耍起来……!”
栾平安已经等不及听葛大爷后面说的话,把我们所有人都抛下,一个人急忙甩开腿,便往东南的方向跑。
张大哥见状,知道事情定然不好,连忙嘱咐随身的几个杂役。
“你们把车马栓好,车上的东西包裹都看好喽!”
又转过头对我和郝大兴说道。
“施现,大兴,你们跟我一起追平安,看看他家里到底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急忙跟随着栾平安的脚步,一路小跑,直到看到一个大大的牌楼。
那土灰色的高大牌楼,显得既庄严又肃穆。栾平安直接推开牌楼下的大门,推门而入。
我和张大哥还有郝大兴跟在他后面百十几步,远远的便听见从那房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吼。
“啊……我的爹呀!”
那是栾平安的惨叫,我自从到了阴山簿,与栾平安相识这么久,他从未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我们急忙几步快走,赶进栾平安的家中,只见栾家硕大的庭院里面停着一个金丝楠木的,长约六尺二分,既厚重又敦实的大棺木。
周围庭院上全部缠着白布挽联,黄色,白色的纸钱也是飘了一地。
栾平安沉沉的跪在棺木之前,痛苦哀嚎。
“爹啊!孩儿不孝,竟然未能见到您老人家最后一面!孩儿不孝,孩儿不是人啊!”
栾平安哭声的声音,声如洪钟。慌慌忙忙便有几个男女从各个房屋之间钻了出来。
先是一个面色土黄,穿了一身深灰色的长褂子,梳着干练的七分头的长脸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布衫,剪着齐刘海儿挽着头发的干瘦妇人。那妇人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只站在房屋门口,怯怯的抻着头往出瞧。
中年男人胆子大一些,正了正自己的衣衫,然后走向院子当中,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栾平安,满脸诧异的问道。
“这位小兄弟,你认识俺爹?甭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俺爹都走了几个月了!”
栾平安闻言,缓缓的仰起头,与那个中年男人一阵对视,随即两个人纷纷逞目相望。
“银疙瘩,是你么?”
中年男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伸出双手在自己的眼睛上反复揉搓,然后再睁大双眼仔细的瞧。
“啊呀!银疙瘩,真的是你哟!我的好弟弟哟!十几年不见喽,我哥哥可想死你了呀!”
那栾平安倾刻之间扑在自己大哥的怀里,这一兄弟二人一个跪着,一个站着,两个人抱头痛哭,瑟瑟发抖。
那个站在门槛儿上抻头望着的妇人,见到这个场景,整个人忽的一愣。
待这兄弟俩哭够,激动够。中年男子才缓缓把栾平安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