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姑娘,眉眼中笼了一层薄雾,愁云惨淡的,泄露出她欢乐面具之下,那一点点真实的情绪。
“为何?”
赵凰歌歪了歪头,轻声笑了笑。
其实,大概会有许多人问她为何的。
她生的多好啊,富贵皇家,天下至尊处,金尊玉贵的长公主,生来便拥有一切。
有诸多人羡慕她的出身。
“其实,有时候本宫也想问自己,为何。”
赵凰歌看了一眼外面,马车还在行着,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有牛羊成群,近处天幕可见掠过的雄鹰。
一切都是自由的。
唯有她不一样。
“我生来为公主,拥有一切,却也要承担一切。”
她知道,虽然不喜欢,却并不厌倦,毕竟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既然在这个位置,那么承担起来,也没什么不可的。
她厌恶的,是这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环境,是需要力挽狂澜却力有不逮的自己,是向往自由却被困囿于一隅。
“若有可能,我想做一个平凡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拘无束,自在随心。”
荣华富贵,其实她从未放在心上,前世带军出征,她也并非没有吃过苦处。
苦一些不怕,若为自由故。
赵凰歌说到这儿,又自嘲一笑,道:“但我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当真没有机会做一个自由人么?
只要肯不管不顾,将这烂摊子丢给旁人就可以了。
可她不能。
“你看这天下,多美好,可它们的美好,是因为未曾被战火侵蚀。”
覆巢之下无完卵,天下腐朽,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的过着?
她此生是不得自由了,也不能说服自己,放任不管,任由这天下更烂。
“沉疴腐朽,总要有人祛除的。我不介意为一把刀,纵我不自由,可我之后,有无数人可得安康。”
她说到这儿,又有些神采奕奕:“那样,也是一桩好事,对吧?”
总有人要做这一切,总有人要牺牲的,她出身皇室,是更改不了的命运。
既然如此,那便由她来做这一切,即便她不得自由,那又怎样呢?
她已经习惯被困囿了,有些东西,明知得不到,不再奢求便是了。
分明她在笑着,但萧景辰却在那一刻,猛地捏紧了手中的佛珠。
身为佛子,自出生便要斩断七情六欲,可眼前人的笑,却让他生了尘心。
想替她抚平眉间阴郁,想为她撑起一方天地,想荡平世间所有不平,让她得偿所愿。
萧景辰呼吸乱了几分,左手不自觉的转着佛珠,眉心紧皱着,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了声音,却是问她:“那你呢?”
赵凰歌撩着车帘的手微微一顿,想要勾唇笑,可那笑容却僵住了。
“我呀。”
她喟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赵凰歌将手松开,任由外面辽阔的天地被遮掩住,却又轻声道:“说起来,国师此生都会在东皇宫的,对吧?”
她突然转移了话题,萧景辰不知什么意思,却随着她的话道:“自然。”
他是佛子,自出生便为佛家人,这辈子自然也不会离开东皇宫。至他圆寂之前,若无意外,都为皇室的一把刀。
这话一出,赵凰歌却又笑了起来。
这笑容里多了真心实意。
她偏头看着萧景辰,黄昏的落日余晖透过窗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表情照的明暗不定。
而她说出口的话,却多了些惹人遐想。
她说:“我突然觉得,有了新的期待。”
这一辈子,她是不会嫁人的了,栖梧宫前世是她的归处,今生大抵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