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想明白,那大夫已然过来给李怀兴诊脉。
不过片刻,他便松开了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斟酌着道:“这……这位公子服用了些药物,像是离魂散,只是这样霸道的药物,外用尚且危险,他怎么会内服呢?”
这话一出,韶明王当先喝道:“你可是诊清楚了?别是糊涂了吧?若是诊错了脉,本王可叫你迟不了兜着走!”
他隐隐有些不安,但事已至此,这还是在韶明王府发生的,他势必不能让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赵凰歌却拦了他的话,劝慰道:“皇叔为何要对这大夫这般凶?都说医者父母心,他怎会说出违心的话?况且,本宫略通医术,实不相瞒,我与他的结论是一样的。这离魂散霸道的很,李公子得多想不开,才会自己服下?”
赵凰歌反问了他,态度已然明显至极。
这是明晃晃的要帮着总兵说话了。
先前还心虚至极的总兵李有仁,现下却是气势多了几分,挥手让自己的人进来,道:“王爷,得罪了,只是我儿中了药,下官必须得查清楚来龙去脉,不能让我儿蒙受不白之冤,更不能让公主受了委屈。”
他话说的漂亮,内中意思却带着火药味儿。
至少韶明王在听到之后,顿时便喝问道:“怎么,李大人这是怀疑本王不成?”
“下官岂敢。只是这离魂散毒性霸道的很,更能迷惑人心智,若是严重了,怕是这辈子都废了。韶明王招待我们父子二人原是好意,承蒙公主赏光,能在一处吃饭,更是我李家三代积德。但如今出了这事儿,毁了我儿子倒还在其次,让公主受了委屈,岂不是让下官此生都难安么?”
他这一番话,越发将苗头指向了韶明王。
韶明王向来不是肯受气的人,这会儿听了,骤然冷声道:“那你就想栽赃本王?”
“王爷这话说的奇怪,怎么是栽赃呢?您这般说,别是心虚了吧?”
一个时辰之前,二人在宴会上,还是彼此留了分寸的,可这会儿,两个人倒是将那些虚与委蛇尽数抛掉,彻底的撕破了脸。
他二人你来我往,言语交锋中都带着尖锐的刺。
赵凰歌只听了几句,便先打断了他们。
“皇叔何必这般大动干戈,是非曲直,查一查今日府上在的人,不就清楚了么,何必在这里吵得不可开交,反倒是伤了和气。”
她脸上还带着笑,然而那表情里,只差写上四个字:不安好心。
韶明王才想说什么,又听得她继续道:“不过,想怎么查,要怎么做,还是皇叔你们说了算。本宫倒是不关心这些事情,但,出了这等事儿,本宫得要个公道。毕竟,我好歹也是个女儿家,闹成这个样子,再不给个说法儿,总不能让我含恨做了姑子去,对吧?”
她笑的毫无威慑力,然而那一双眸子却像是藏了刀子,让韶明王几乎呕出血来。
这分明就是在针对他!
反倒是李有仁,听得她这话之后,神情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这位长公主,突然倒戈相向,又是想唱的哪一出?
赵凰歌懒得理会这二人的眉眼官司,她说完这话之后,见韶明王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复又理了理衣袖,在看到那残缺的袖子时,微微拧眉,道:“本宫受了惊吓,这会儿有些累了,不如你们且先讨论着,待得有了结果,再告知本宫也不迟。”
她说到这儿,随意的看了一眼李有仁:“现下,本宫便先回去休息了。”
听得她这话,韶明王才想说什么,李有仁便先恭声道:“今日牵连到了公主,下官自知有罪,待得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必然过来给本宫磕头赔罪!”
他说的倒是很有诚意,赵凰歌只敷衍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待得她走之后,韶明王才回过神儿来,却是眯眼看向李有仁:“李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觉得我韶明王府不干净么?”
赵凰歌没在这儿,李有仁说话顾忌便瞬间少了许多。
这会儿,他只是冷声还击道:“是非曲直,王爷难道心里没数么?”
……
赵凰歌出门之后,桑枝与锦心便快步过来扶了她。
她一路走的快,待得回房之后,却是骤然吐了一口血来。
锦心才将门关好,一回头便吓了一跳,快步走过来,失声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眼见得她要出去,赵凰歌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虚弱道:“不用。”
她这话说的含糊,由着二人搀扶,坐回了椅子上,又拿杯子漱口,一连几次,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嘴里铁锈的味道憋了许久,现下终于缓了一些。
锦心却被她这模样吓到,见状咬牙道:“您这样怎么行?奴婢还是请大夫去吧,要么,奴婢给国师传信?”
她有些慌乱,桑枝却先拽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锦心姑娘不必着急,我通医术,是非关头,还是莫要惊动外人了。您替我打盆水来就成,主子这里有我呢。”
桑枝神情里满是坚定,也让锦心缓和了几分,斟酌着问道:“当真可以?”
她说这话时,又下意识看向赵凰歌。
赵凰歌脸色瞧着倒是正常,只是地上那殷红的血瞧着着实有些吓人,她心中不安,但见赵凰歌冲着自己摆手示意,只能行礼道:“那奴婢先去打水。”
待得锦心下去后,桑枝这才走过去,替赵凰歌捏着手臂上的穴位。
她说通医术,倒不是完全胡说,的确懂一些的。
“主子,您这又是何必呢?”
锦心不清楚,她却是心知肚明,赵凰歌之所以吐血,是因为吸入了离魂散之后强撑着,自己憋的。
至于另外一个吸了离魂散的人,现下就在主院里放着呢。
赵凰歌没事儿,是因为她提前吃了点压制的药,现下吐出血是好现象,说明她没事儿。
但即便如此,桑枝也替她有些不值。
那李怀兴是个什么玩意儿,也值得赵凰歌这般?
听得桑枝的话,赵凰歌却是轻笑了一声,道:“这有什么不值得?本宫想做便做了。”
见状,桑枝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
自家主子倒是看得开,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方才的事儿,皆是赵凰歌的自导自演。
那离魂散根本就不是韶明王府的人动的手脚,那药是她自己下给李怀兴的,为的就是闹这一出。
如今赵凰歌的目的已经达到,韶明王府跟总兵李怀仁撕破了脸,再无和解的可能。
而因着牵扯进来了赵凰歌,这事儿更不可能善罢甘休。
但桑枝就是觉得不值。
这群人,他们也配?
见她这模样,赵凰歌越发笑了起来,淡淡道:“韶明王想拿我当棋子,可惜被我先下了手,现在我拿他当了棋子。你觉得不值,本宫倒是觉得很值得。”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桑枝,问道:“辛夷回来了么?”
闻言,桑枝这才缓和了一下情绪,恭声回禀道:“回主子,已经回来了,现下就在外面候着呢,奴婢让他进来吧?”
得了赵凰歌的应允,桑枝出门请人,旋即便见辛夷走了进来。
“给主子请安。”
见他前来,赵凰歌一面用帕子擦嘴,一面问道:“都布置的怎么样了?”
辛夷瞧见房中的鲜血,先是瞳孔一缩,没有回话,只是问道:“主子,谁伤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