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福来旺一趟趟往灶房搬东西又是面又是肉的,还有几匹细棉布,李氏不时朝顾如槿看几眼,张了几次嘴也没能说出一句责备的话,倒是顾元娘摸着这个看看那个,啧啧感叹。
“爹娘沾了妹妹的光真是要过上好日子了,看这细棉布可是比咱身上穿的粗布好多了,这要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可舒服了。”
“咱乡下人家还要下地干活呢!穿那细棉布可不都糟蹋了!”李氏语气里带着责备。
“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妹妹有钱了孝敬爹娘是应该的,可惜了我是个无用的,没能给爹娘做过一针一线,还让几个孩子跟着我吃苦,一年到头连半点荤腥也没见过。”
“那等会儿大姐走的时候带些肉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看着顾元娘写满小心思的脸,顾如槿也并没有在这点小事上计较。
“带回去她们也吃不上一口,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不能给他们生个弟弟……”说着这话顾元娘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顾如槿怀里的顾璟弘。
“元娘,说这些做什么,去灶房给娘打个下手。”李氏呵斥道,元娘也不知道是魔怔了还是怎么了,以前在家的时候村子里的人谁不夸一句温顺能干,她也知道元娘在婆家不好过,可是谁家的媳妇不是这样熬过来的,只有自己立起来了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虽然家里添了不少东西,可精打细算的李氏仍不敢大手大脚的挥霍,午饭也只炒了两个肉菜,三个素菜,给两个孩子蒸了鸡蛋羹,主食也只有顾如槿吃的白面馒头,其他人都是杂面窝头,这对于顾家人来说也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
顾元娘心里很不是滋味,果然是都喜欢男孩啊!自己带着三个女儿回来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自己在婆家受气,刚出生的小女儿被婆婆扔进小树林,是自己跪下求了又求,丈夫才去把女儿抱回来的,回娘家来娘却连一点点忙都不愿意帮自己。
翠屏在饭前给顾家人见了礼,老爷太太姨奶奶的叫了一通,吓的顾家人连忙摆手。
饭后,顾如槿将给顾元娘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套喜鹊登梅的银头面,只是比李氏的少了一把头梳。顾元娘欢喜地接过,插在头上试了试,只是很快便取了下来交给李氏保管,她若是带回家必定要被婆婆收了去。给三个外甥女的都是一对儿银镯子,只小小的这个女娃给了一个银锁片,两个大的给了几朵绢花。
顾元娘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家了,她不敢多待只怕孩子们在婆婆手中遭了罪。走的时候只带了两朵绢花,回去让孩子们在屋里偷着戴。
顾如槿照例领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遛弯儿,李氏便说起了去镇上看望顾家两个老人的事,顾如槿也没什么意见,只问了需要准备什么礼物,李氏便说有多余的细棉布她给两人做身衣裳就行,晚上熬个夜两天也就完成了。
那几匹布本来也是给顾家人买的,顾如槿只留了两匹,其他的都让翠屏抱去了李氏的屋里。
顾如槿来到这个世界,在那个高墙大院里谨小慎微,也就顺应时代学了女子该学的一切技能,女红这些东西都是她们姐妹平时用来打发时间的,只是自己做的不好,她更喜欢舞刀弄棒。去年冬天出来到现在,母子三人还没有秋天的衣物,顾如槿便寻思着多做几件,也有个换洗的。
既然上了手李氏便把家里几个人的衣服都做了出来,还用剩余的布给两个孩子缝了两个老虎布偶,里边填了剩余的边角料,喜的两个孩子走到哪里都要抱着。
这日清晨顾家大小都穿了新衣,带上家里攒的一篮子鸡蛋和给两个老人新作的衣裳便都上了马车出发去了镇上。坐的是那辆拉行李的马车,大大小小的挤一挤刚好能坐下。顾家人不是第一次坐马车,但以前坐顾老二家的马车,都是拘着不敢动弹,这次坐自家闺女的马车感觉自是不一样。盼娘兴奋的摸摸这看看那,见顾如槿并没有不悦,更是欢快地撩起帘子往外看。
李氏看着两个孩子身上款式别致花纹精美的衣服,想上手摸一摸却又怕自己手上的老茧将这么漂亮的花纹给勾了丝,只能看了又看,眼中尽是喜爱和欣慰,三娘能有这样的手艺以后不管怎样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
一家人说着笑着很快便到了镇上,陈水镇离柳树坡坐马车只半个时辰的路程,只是一路上多是山路,若步行便是一个体力活。陈水镇因坐落在陈河畔而得名,镇上还有个不小的码头,有船只往来,因此陈水镇比有些闭塞的小县城还要繁华。
顾如槿让翠屏去买了几样蜜饯点心一家几口便到了顾老二顾书生家所在的桐花巷。桐花巷里住的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但在镇上生活又都附庸风雅的隔三差五相约出去喝茶品诗,各家自是都不甚宽裕。
将马车停在巷子口,来福留在车上等着,来时便说好一家人坐一坐就回去,也不会等太久。
到了门口翠屏上前敲了门,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李氏称为姜妈妈,应该是家里雇来的洒扫妇人。姜妈妈将一家人引进院子里,便去叫了当家主母焦氏。
焦氏自小在镇上长大,父亲是镇上德高望重的镇学先生,待字闺中的时候,镇上多少青年才俊上门求娶,要不是顾书生长了一副好皮囊又讨了自己的欢心,自己是怎么也不会嫁给这样的人家的。听得老三家上门,焦氏也是不徐不缓的给手上的荷包收了针才迎了出来。
“三弟妹许久不上门了,快屋里坐吧。姜妈妈去把老爷子和老太太请出来,就说三弟一家来看二老了。”焦氏嘴上热情却也并不见招待茶水,只让姜妈妈请了两个老人出来。在焦氏看来这个在乡下种田的三弟一家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根本不值得她费心招待。
看着焦氏明显没有聊天的意思,顾家几人在这个读书人家的主母面前也十分拘谨地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这样的沉默直至顾老头夫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