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年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和尚才说了原因。
是赎罪。
他的名字叫定智,身份其实是李容与的杀父仇人,李晋的师叔。
李容与当然知道李晋幼年在寺院里长大这件事,但这件事毕竟发生在她出生以前,太过遥远,所以对于李晋还有一个师父这件事,她并不知道。
但是智大师从不说谎。
她问,“是李晋让你来的?”
智大师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的眼睛,最后一次问,“你还想拜师吗?”
她回答,“不想。”
那一刻她的心里充满厌恶。
却不知是在厌恶定智三年来的欺骗还是在厌恶自己内心无法正视的情感。
定智很快离开了谢府,也彻底离开了她的人生,从此再无影踪。
后来她曾旁侧敲击问过谢玄有关李晋师父之事,谢玄很快给了答复,李晋年幼时确实曾有个师父,但他早在李晋离开寺庙回长安时就被李晋杀了。
谢玄态度不以为意,还当她是纯粹好奇,随口就将这个秘密说了,却不知此事在李容与心中翻起了多么大的滔天巨浪。
那之后她曾多次在谢玄上朝后偷溜出府去找智大师,可惜结局始终一无所获。
唯有一个线索,就是她听到一个乡下进城来卖菜的大娘说,几年前曾在长安城外向东十里的一处破庙里见过一个神情疯癫的老和尚。
可当她寻过去时,庙里早已人去楼空。
……
重生后的李容与也曾想过再去找一次智大师。
可是她实在不知该以什么借口去寻,更不知寻到以后又要如何面对。
再加上之后生活中琐事不断,寻人之事也就被耽搁到了如今。
没想到她竟是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踏上了去往智大师所在庙宇的路。
复杂的心绪渐渐在李容与心底蔓延开来,愈发令她感到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间,李容与已经飞驰过了成片的田野,来到了当年那座庙前。
庙门大敞,可以透过门看见里面散落的苕帚簸箕等杂物和一口破碎的水缸。
台阶上散落了不少碎木柴,还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一看就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的模样。
李容与翻身下马,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站在院中向四周环视,这小小庙宇的布局立刻被看得一清二楚。
李容与面对着主庙方向,朗声道,“晚辈李容与,求见定智大师。”
回答她的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树梢间鸟儿的啁啾。
李容与稍稍提高了些声调,“晚辈朋友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恳请大师出面,救我朋友一命。”
一只野猫受到惊吓,喵的一声从主殿供奉的佛像后面跳出,三两步消失在了偏殿之后。
有风吹过,李容与回头,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柴夫,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正好奇打量趴在马背上的秦榔儿。
“伤成这样还没死,真是命大啊。”柴夫后背上背着捆细柴,犹自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