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人失去了胳膊和腿,有人身上插着无数箭矢,有人脸上一片血肉模糊……
李容牧从来没见过这样惨烈的景象,他甚至连见到这一切的心理准备都没有,于他而言,此刻的场景在他心里产生的震惊无疑是巨大的。
李容牧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战争的可怕和残忍。
他下意识跟着那些伤兵向前走了一段路程。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
李容牧下意识回过头,是李容与。
在巨大的惊恐面前见到亲人很容易让人的情绪失控,纵使李容牧在努力隐忍和控制了,眼里还是渐渐开始有水汽凝聚起来。
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又从小活在河清海晏的盛世之景下,战争和伤亡对他来说原本只是书册和奏折上冰冷的数字。
“容与……”
李容牧情绪崩溃,甚至顾不上身份,直接喊了妹妹的名字。反正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也没有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兄妹之间似乎有莫名的心灵感应,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但是看着李容与的眼睛,李容牧竟渐渐跟着镇定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正源源不断向城墙处赶去的士兵们,忽然坚定了一个信念,“我身为大齐郡王,在这种时候怎能缩在府中无所作为呢?我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说着,就让侍卫拿自己盔甲来,也要披挂上阵,和士兵们一同去守城。
“不可。”李容与和侍卫同时出言劝阻。
李容与屏退了旁人,看着李容牧,语气严肃,“突厥之所以选在晚上攻城就是因为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现在每个去守城的人都将是突厥人的靶子。陈尧和崔洪度身怀武功,尚能自保,你上去除了被当成首要攻击目标外没有任何作用。”
李容牧明白她说的有理,可心中的痛苦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愈发痛苦了,“可我如何能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
李容与叹了口气,“你若真想做些什么,不若去军营看看那些受伤的士兵吧。智大师已过去了,若你在,想来那些士兵们也能感到一些慰藉。”
她的话提醒了李容牧,让他眼中的光又亮了几分,“好,我去照顾那些伤员!”
几个侍卫跟着他,很快向城中伤员所在的营帐走去。
李容与目送兄长离开,很快转身回了总管府。
不多时,总管府侧门走出来一个穿着士兵盔甲,其貌不扬的小兵,很快一闪身混进了前往城墙守城的队伍之中,不知所踪。
……
陈尧此刻正在城墙上砍杀着源源不断爬上来的敌人。
黑夜里没有光,他向城墙下看去,也只能看到黑压压一片突厥大军的影子,却看不真切藏在黑暗背后一个个具体的人。
突厥人擅骑射,所以大部分都躲在黑暗中向城墙上放冷箭。
他们的箭法又狠又准,即便齐军有盔甲护体,还有盾牌相抗,还是抵不住飞来的密集流矢雨,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中箭,跌落。
陈尧边抵抗着着箭矢的侵袭,边还得时刻注意着城墙上和城门口奋力攻城的突厥士兵们。
一旦哪个薄弱的地方被敌军突破,整个城池都将有沦落的可能。
所以陈尧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时刻警醒,注视着城墙上的一举一动。
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