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城和周冰原是同一天出院的,但周城提早了些,派人将周冰接回去,自己独自去了警察局。f市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前一秒才艳阳高照,下一秒就可以倾盆大雨,如人的情绪般喜怒无常。
今天也是如此,幸好周城及时到了警察局,将豆点般的雨滴全都掩在身后,挺拔的身材在小小的警局门口处越发显出他的高大。
周城找了人,办了些手续,有警察将他带进会见室。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一手放在桌上,两指轻轻敲击着,垂下眼眸,敛目等待。
当脚步声,开门声等一系列声音不绝于耳时,他微微抬了坚毅的下巴,却没有转过头去,等沈青因坐到对面时,他才认认真真观察了她一番。不过几天时间,这个女人就已经瘦了一圈,青灰的眼脸难掩疲惫之色,两颊也有些凹进去,头发枯燥,面色发黄,说不清看到这个女人的瞬间是什么感觉,但周城知道,他心里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女人在受苦就能让他有报复的快感。
青因见到周城的一瞬两眼是有些发光的,这个男人醒了,她心里就轻松一些,但随即想到他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恨不得看到自己粉身碎骨凄惨无比的状况,她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即便说清楚状况,这个男人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他们之间本就隔着那么多深渊,现在这种状况他还不趁机推自己一把,想到此,她心里的恐惧更甚了。
周城一个眼神点头,其余人都出去了。偌大的会见室只余两人对坐着,静悄悄地,谁也没说话,真是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周城今日穿着一套灰色的休闲服,不似平日的严肃庄重,但青因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周城只静静看她,两手搭在桌面也不说话,青因略有些低头,不敢与之直视,其实理站在她这边,但她就是怕周城,说不上为什么,可能长时间被他压抑出了恐惧。
这样的气氛委实沉闷,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你妹妹不是我推的。”即便他知道,她也必须为自己争辩。
“然后呢?”周城微微移了下巴,换了个眼神看青因,敛起的眼皮带着一丝无谓,看得青因有些来气,语气也不免生硬起来,“你既然知道就不该让你妹妹胡来。”
“我知道什么,我所知道的只是周冰因为你失去了孩子,我所知道的不过是你因为推人被拘禁。”他的所有话似乎都在认定一个被嫁接的事实——沈青因推倒了周冰致使她流产。
“我没有推她,你让她和我对质。”青因有些激动,她不相信周冰没有和周城说实话,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周家人报复她的一种手段,牺牲自己陷害别人,有效却又狠厉,这样的人不是她能应付的,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的话,她宁可不认识陈玲,不去参加周城的婚礼,不因为一点点善意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但现在的她似乎有没有可选择的余地,除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只有对方放手这条路了。
但是他们如此恨她,连这样的路也变得艰难崎岖。
青因在被拘禁的几天当中似乎想了七年时间没有想过的事,打从她和周城匆匆见面的那一瞬,她这辈子便注定要在油锅里翻滚般煎熬,半年不到的时间却像是把所有人生的苦难都经历了番,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她所谓的大难界点在哪,等待她的后福又何时归置。
如若大难只是一难接着一难无法预期终点,她宁愿舍弃后福,在平淡的生活中度过自己的余生。但诸多事却又不能随自己的意志而改变,这个社会有钱人是主导,像她这样底层人的命运却时常是被牵着走,无奈又不甘。
“她身体不舒服。”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沈青因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说出这句话,但又刻意压低声调,显得像低低哀泣的小猫,可怜又可悲。
周城也没生气,抚平身上的褶皱,站了起来,绕过长桌,一步一步踱到青因身旁,逆着光,整个身影压在青因身上,让她呼吸不过来。
青因抬着头,眼里倒映着男人居高临下的身影,听他一字一顿道:“我想让你也进去经历一遍我所受的痛苦。”那声音犹如那夜梦中般阴狠,带着所有的痛恨与决绝,却又少了飘渺,多了份真实。
沈青因刚要站起来,周城一把搭在她肩上,又将她压了下去,低下头,眼里的光和她对接着,“你难受吗?”
青因哽咽着,“我难受。”言语中夹着鼻音,又显得那般真实,眼里的光晃着水花,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楚楚可怜。
周城以为她会倔强地摇头,或者言语激烈地斥责他,却不想她如此低声下气的姿态,心里的怨恨倒不知如何纾解,看着她的眼睛有种快要被融化的错觉,或许她再进一步,他就要缴械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