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高层的楼房中静的可怕。
外面仍是苛寒的冬日,靠近落地窗便能感受到无孔不入的冷意。
好在卧室里有张海蓝色的大床,蔷薇花样的壁灯照得一切都很柔和。
两个人洗了澡套上睡袍随意的躺在上面,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絮絮的说了好多以前的琐碎事情,一会儿笑一会儿沉默,墙边的cd机飘着淡淡的英文歌,让疲惫了整天的程然很快就睡了过去,留下段默生独自张着美丽的眼睛,他神色复杂的凝视着旧情人鼻梁高挺的侧颜,还有那颜色干净诱人的嘴唇,即便是在失去意识的时刻,也露着美丽的弧线。
程然从来不生气,更不曾流泪,分手时也那么平静的说出再见。
他的心呢,会不会痛苦,会不会难过。
段默生知道其实他的心的比谁都脆弱,程然从始至终都只想找一个人,陪他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可这世上大多数的生命,都会叫嚣着理想事业然后把生活弄得一塌糊涂。
再回首,梦里花落知多少,冷暖自知。
在娱乐圈这段漫长的日子里,真的得到很多,比想要得更多。
但那些都是梦幻的泡沫,飘得姿态优美,破灭的也很痛快。
还想走的潇洒些,结果弄得像个落败的残兵,一无所有的接受了程然的宽容。
段默生枕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简朴的素描,细腻的线条很简约的呈现了这个男人的所有的美好。
艺术气,温柔,纯洁,睿智。
如果说程然还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他太容易被美好的东西弄得心软,总是做些得不偿失的选择。
其实也挺笨的,又不是丑得没人要的老男人,却总因为几个漂亮的男孩吃亏。
真是搞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做过那么愚蠢的事情,还回的去吗?
如果对象不是程然段默生根本就不会抱任何希望。
可如果连程然都不可以,他也就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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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里装得事情太多,段默生整夜无眠,只在身边人清醒时假装熟睡。
平日里程然总是清醒的很早,做做运动,吃个早餐,然后第一个开车到工作室开始行程。
这回也不例外,他轻轻的坐起身来,静默了会便到卫生间里去洗脸刮胡子,没想到刚走出卧室便看到易佳满脸困惑的在餐厅搞那个烤面包机。
这小孩从前贪睡的很,通常是赖床赖到程然要出门了才会睡眼惺忪的跑出来说再见。
监护人一走,便再度回被窝睡个回笼觉。
所以他能在那折腾早饭真奇怪了。
程然失笑的的走到餐厅门口轻声问:“怎么这么早?”
易佳完全被个小机器弄得晕头转向了,忽然有声音被吓了一跳,他慌张抬头回答:“我……我睡够了。”
纯属胡说八道,明明大眼睛还因缺觉而有些肿。
程然不知道易佳又是哪不对了,索性由得他去,随口说道:“默生会在家里,下午让他送你去学画吧。”
小孩儿不情不愿的哦了声,转身用左手把热好的牛奶端到桌子上,还很私心的把段默生那杯往程然的杯子里倒了点儿。
笨手笨脚的正折腾着,段默生也起来了。
他只是刷了刷牙,头发还有些乱的睡美人相坐到了位子上面,漫不经心的吃了片面包。
易佳偷偷的看了看,关于明星只是镜头上完美的想法立刻破灭。
他撅着嘴想,要是小林哥哥在这里就好了,段默生就不是这屋子里最好看的人,哼……
“你不舒服吗?”段默生忽然抬头问道。
易佳畏畏缩缩的摇了摇脑袋,想喝牛奶做掩饰。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把他的杯子端走,又把最多的那杯端过来,温声嘱咐道:“多吃点。”
是已经穿上利落衬衫的程然。
他坐在旁边随手拿起今天的报纸,根本没察觉小孩儿的耳朵都红了。
段默生的桃花眼瞟来瞟去,忽然不屑的冷笑出来。
当然,这个不愉快的表情转瞬不见,他换了幅万人迷的样子说道:“小佳就是太瘦了,也不长个子,十四五的年纪就是太爱挑食。”
易佳尴尬的说:“我……十七啦。”
这个段默生倒是有点意外,他只知道他右手有毛病,父母双亡后就来到过日子。
程然听到他们的对话,放下报纸笑道:“娃娃脸有什么不好,总是那么可爱,我想要还没有呢。”
搞得小兔子立刻又红掉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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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摄影师上班去后,宽敞的大房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甚至比往常更要静一点。
即便没有要出门,段默生也穿得像模像样,从始至终都在卧室里打电话。
易佳听着隐隐是他工作上的事情,语气很不好,大约是有人要他回去段默生一直在骂滚蛋。
看来报纸上说他耍大牌不是假的。
段默生对于小易佳毕竟是个遥远的成年人,那些孩子气的举动渐渐得也便失去了意义。
有些不明白,他会唱歌会演戏,离开娱乐圈怎么生活?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陈路,不当歌手还可以当董事。
正抱着画册走神,程然的卧室里忽然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
易佳慌张的跑过去看,竟然是段默生用手机砸掉了墙角那个漂亮的雕塑。
是程然的崇拜者从德国拍卖来的,他很喜欢,还跟易佳讲过背后的感人故事。
段默生脸色很不好的坐在床边,带着脾气抬眼道:“你干吗?”
易佳白着脸说:“那个……碎了。”
段默生显然是情商低的人,怒道:“碎就碎,老子再给他买个新的。”
易佳被这样的话堵得失了语,无奈默不作声的走过去想把大块的碎片捡起来。
背影可怜兮兮的好像自己遭了多大的打击似的。
段默生刚刚和过去的经济人吵得有点郁闷,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要把他是gay的事当做卖点,连哭带求的让段默生回公司。
喜欢男人又不是喜欢火星人,有什么好展览。
回味片刻火气又上来,段默生用脚尖碰下了易佳的后背烦道:“别捡了,我让家政来收拾。”
这种明显轻蔑的动作换谁可能都忍不了,可小孩儿只是皱眉回头倔强道:“程然喜欢这个,你凭什么说弄坏就弄坏。”
呆滞了两秒钟,段默生嗤笑:“弄坏了又怎么样,我就是把他家砸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易佳捧着碎片起身,小声嘟囔:“你根本就不关心他……”
“你说什么?”段默生抬头反问。
易佳不再敢吭声,缩了缩脖子想走出去。
没想到段默生抬手就把那些碎块又打到地上,很嫌弃的说:“你不是想把它粘好和程然装可怜吧,真是见多了这样的。”
手被尖锐的边缘狠狠的划到,易佳很委屈的把胳膊背过去:“没,没有,我想扔掉,怕你扎伤脚。”
他是独生子,爸爸妈妈的心头宝,哪被人这么欺负过。
眼泪在黑眼睛里转了两圈,憋了好大劲才没掉出来,薄薄的嘴唇却一个劲发抖。
段默生被他这幅样子弄得冷静下来,想伸手安慰下易佳。
可是易佳吓了一跳似的,急匆匆的就跑出卧室。
也不知折腾些什么,一会就传来防盗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段默生有点哑然,这是传说中的离家出走吗?
犹豫片刻,真怕这小孩丢了把程然搞急,他烦闷的起身想出去追,结果什么叫做报应,他刚站起来就踩到个小碎片,惨叫了声再度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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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佳也是耍了下小脾气,他胡乱穿的衣服很薄,手又流血不止的跑到街上。
等到气消了,才进到麦当劳里用水冲洗干净伤口。
很郁闷,划到的是右边。
小孩儿没有吃午饭,也没有带手机,更不不好意思再低着头回去。
全身上下都翻遍了,才凑够六块钱买了个汉堡随便吃了。
好在记得把画夹背出来,不然那么贵那么难得的课程糟蹋掉实在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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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精打采的到了钟肃的画室,易佳微红的眼睛和单薄的模样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他就怕被关注,赶快手忙脚乱的支起自己的东西。
大胡子钟肃坐在中央,粗心大意的笑道:“小佳今天来晚了,第二天就想翘课吗,哈哈。”
易佳怕他看出自己哭过,细着声音说:“没有……公交很挤。”
因为程然特别嘱咐过他的心理问题,钟肃也便没再多逗这小鬼,大大咧咧的翘着腿说:“今天还是人物素描,模特嘛,就是在下啦,画的最让我欣赏的有奖。”
这个班多半是些学艺术准备参加考试的高中生,想必在学校也没几个老实的,一男生很贫的问道:“什么奖啊,不会拿个铅笔什么的糊弄我们吧?”
钟肃不服道:“那怎么会,是这个,朋友从鼓浪屿给我带来的海螺。”
他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漂亮饰品。
学生们兴奋的哦了起来,都兴致勃勃的开始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