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回避啊?”下了楼梯,范会兰也是好奇,搁了她,早就跑得没影了。
“为什么要回避?”谁不熟悉谁,她李伊莱不怕。
“难道不应该回避吗?”米珈也是对这位佩服至极。
“不需要,马上就毕业了,他去了南方,我去了东边,再见面也不知道什么光景,我还何必躲躲藏藏…”
三女互相看一眼,觉得又刷新了三观。
晚餐,要不是凯哥来叫,说好去大姑家吃饭的,不然林义都忘记了。
林家大伯对林义的成绩非常满意,各种夸,硬拉着喝了好几杯。
悲催的又喝醉了,他后来直接睡在了大姑家。
当林义第二天来到师专门口,找到邹艳霞的时候。
才得知于海复读去了,不过这次没在一中,而是去了省会的雅礼中学,一看就知道拖了关系。
武荣和李伊莱都回了老家。只不过前者回家帮着忙活庄稼;后者回去看奶奶去了,说是七十大寿。
“我打算回老家一趟,然后北上京城,去看看天安门广场的升国旗仪式,有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我帮你去看看。”一边吃着冰棒,一边对着洗菜的邹艳霞唠叨。
“意思是你也要走了?”邹艳霞停下手里的菜,转过头看着她。
人是那么清秀,眼神也是那么慧气,配合着脸上洗菜时沾上的水珠子,别有一番少女风味。但林义感觉她一下孤单起来了。
“对啊,说不好我就直接去南方了,年底见。”看着外面又来了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林义起身让道,也打算就此离去。
年底见,邹艳霞对此视而不见,接收到她母亲说有客人点红烧排骨后,默默起身拾掇排骨了。
讨了个没趣,林义径直骑着摩托回了书店。
自95年开年以来,红桃k和三株口服液是越卖越好,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又给林义带来了723.2万的收入。
这让林义有些咋舌,握在手里的存折都感觉有点厚重。
因为这半年来,他几乎不怎么过问邵市保健品的买卖行情。最多的还是从每天的报纸上了解到太阳神、红桃k、三株口服液等保健品市场是多么蓬勃兴旺。
“你现在手里大概有多少人?”林义很好奇吴芳芳手下的人马达到了何种程度了。
“从三月份开始,都保持在200人左右。”吴芳芳以为林义又有事情要吩咐,连忙从抽屉里掏出花名册。
“不用,我信的过你。”林义连忙摆手,示意不用看,趁这个空隙接过关平刚买回来的雪糕,咬了一口才说:“如果我被中大录取了,也想去那边开个书店,到时候可能得麻烦嫂子了。”
既然喊嫂子,林义要她做的肯定是私事。不过吴芳芳却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交给我好了。”她也没问林义为什么还要执着这种利润不大的书店,因为她觉得小义天生就和书店的气质相搭。
一起聊了聊家常,后来林义想起了什么,在夫妻两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噔噔噔上了二楼。
然后又在夫妻两对视着解惑的时候,林义又捧着一套书下来了,一把推拉到吴芳芳跟前:“嫂子,你不是想往财务方面钻研吗,这是我上次从省城特意买的。”
看着眼前一整套会计财务方面的书,吴芳芳捧在手里,看着林义和自己丈夫,不争气地心里顿时澎湃了起来。
见妻子这副模样,关平偏头咧嘴笑了起来,觉得今天的雪糕特别有口味。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晌午,三人就在马路对面的大排档解决了中餐。
半年多没回老家了,林义打开铜锁的那一刹那,一股子霉味从里面喷涌而出,昏昏沉沉的。
先是对着神龛上的两张黑白沉默了一会,才用掸子帮它们去掉灰尘,最后点着三根香鞠一躬,轻声说:“爷爷奶奶,我回来看你们了。”
到后院就着自来水冲了个凉水澡,一身舒服了才开始拾掇家里。
但是拾掇着、拾掇着,林义没了好心情,发现满屋子都是青苔。堂屋地上是,木板墙壁是,八仙桌的四只脚是,条凳、躺椅都开始了不同程度腐烂,顿时心疼不已。
其他还好,这个竹制躺椅是万万不能让它烂掉的,因为它承载了林义太多的喜怒哀乐。而且那祯也特别喜欢它,只要在家,夏天里都会成为邻家的专属。
“婶,我可能要去外地读书了,这椅子放家里,没人住都快坏掉了,婶你看还可以用不。”
双手端着椅子到那祯家,对着里面正在剁猪草的那祯妈打招呼。
而一旁的那祯爸一手持锯子,一手把着手腕大小的茶树,正在锯锄头把。
那祯妈一看是自家女儿特别喜爱的那张椅子,也是连忙起身,双手在围兜上揩拭几下,围着椅子看了一圈:
“这个脚当真坏了点啊,太可惜了,春夏雨水多,小义你们又不在家,可惜了这东西。”
那祯妈很乐意的收了躺椅,然后问林义考到哪里了,有没有考到京城啊?要是考到京城就和那祯有个照应了。
当林义说报的羊城那边的学校时,也是连连称赞,直说林义爸妈没这福气。
说了好多家常。要是搁以往,林义最不喜欢和村里妇女这里长、那里短的在背后议论人家。
但今天林义却听得津津有味。
比如谁过世了,谁家又有了新媳妇,谁又发了财了,谁家孩子有出息了,谁偷汉子创了新纪录然后被村里人联合赶走了云云。
林义当时没听懂,偷个汉子还被全村人赶走的?这不合法啊。
没想到那祯妈一脸鄙视的说:“隔壁村罗家女人在村里干起了“勾栏”的生意,15块钱一天,还陪着去隔壁金石镇泡温泉。
听说三个月内被20多个村里媳妇先后踏破门槛,说是嘴角都被人用剪刀撕烂了。
后来闹大了,警察都来了,罗家女人被带走了,但没一个月又放了回来,说是证据不足,那些臭男人都没指证他,只是说一时糊涂,没有交易。”
啧啧,林义听到这档荒唐事,却也不得不佩服这罗家女人。有本事啊,竟然那么多男人没一个背叛她的,也许那些男人也怕进局子吧。
但林义觉得还是有些不对,现在执法可严了,却又说不出个七八。
不过回想起那女人,虽说是农家妇女,却也的确有着几分与众不同,只是可惜了,男人死的早,养活三个读书的孩子确实不容易。
也许是后来人的缘故,接受过金钱世界洗礼的林义虽不喜欢却也没特别反感,都说笑贫不笑娼,更何况人家也有苦衷不是。
但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的吧。
当然了,这样的女人林义是搭理都不想搭理的,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污染空气。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虽不同意你的观点,但尊重你说话的权利”,对这类女人,林义大抵也是这么个看法。
那祯爸妈打小就喜欢林义姐弟,小时候经常开玩笑说要是自己的就好了,死活留着吃了晚饭才让走。
饭后,到村里转了一圈。被大火烧掉的院子有了新气象,在原来的地基上新出现了一栋栋红砖房。
但多数只有一层、或一层半。偶尔有家三层的,村里八卦都说,那家门槛都被媒人给踏破了,非常受欢迎。
林义又见到了那个卖姜的“黄金单身汉”,今年他又种了很多生姜,虽说价格没去年好,但相比“卖谷子”还是划算蛮多。
同时也见到了他媳妇,虽说是二婚嫁给他,但那份姿色、那份贤惠村里人都说他赚到了。
林义站在“和龙派”的马路边上时,刚好看到这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给“黄金单身汉”送水,看那肚子鼓鼓的模样,应该有七八月了吧,快生了。
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上了茶叶山。林义碰到了小学兼初中同学,阳雅,两人即是小时候的玩伴也是经常打架的冤家。
记得三年级曾经是同桌,林义特别乖张,在桌子上划了条“三八”线,而且这条线非常霸道,让林义占了整个桌子的五分之三。
当时总是盯着这条线,只要人家“越界”,就用笔戳,搞得小女孩一天到晚,右臂弯的袖子都是圆珠笔的痕迹。
以前阳雅只会哭,后来被别个教唆多了终于爆发了,把林义脖子、手背都抓花了好几道口子。不过她怎么斗得过林义,被压在课桌下打了好久。
现在每每想起小时候的霸道蛮横不讲理,林义都有些愧疚。
“现在茶叶多少钱一斤?”
“现在是夏茶便宜的很,两块一斤,”阳雅转头看到林义也是意外,又有些欢喜,因为好几年没看到了。
“这么便宜啊,你们请人摘不是也得付八毛一斤?”
夏天的湿茶卖得这么廉价也让林义诧异不已。这价钱抛去施肥、除草、除虫等成本,真的没什么赚头了。
“是啊,夏茶比不得春茶十多块钱一斤,不过每天有点收入比呆家里强。”
这这话让林义自然地想起了这酷暑天,三十八、九的高温,真的是一件辛苦活。
问她为什么今年回来这么早。
她说自从初中毕业出去就没回来过,有些想家了。同时也说,不想到中山那边的电子打工了,正想着换地方。
林义也是好奇她的工资,问她多少钱一月。
提到这,阳雅停顿了下,说:刚出去由于未成年、没身份证,跟着熟人做,一个月差不多140块的样子。
后来听别人的建议,瞒报年龄,做了一张假的证件。每天加班到11点多,大概有350块的样子。
她说第一年特别苦,总是不习惯,经常被领班揪辫子、穿小鞋,后来学会了送礼、请吃饭,领班对她才好起来。
有时候自己完不成的“规定工作量”,领班就会把别人的一部分评判为“不合格”产品,然后趁下班划拉给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阳雅笑着说:“三年下来,我们都成了好姐妹呢。”
不过遗憾的说,领班是个中专生,一路升迁的很快,自己却原地踏步。
现在对方又跳槽去了特区龙岗的一家日企,她回家就在等对方消息,说过几天可能就又要走了。
最后,阳雅告诉他,95年上半年,她的工资稳定在了800块。说到这,她还挺自豪和满足的。
同时她还说了自己的秘密,在和领班学日语,已经一年半了,希望有一天当个日语翻译。
林义走的时候,要她说几句日语来听听,开始还有点娇羞,放不开,不过到底还是秀了几句。
还不赖…
在家住了一晚,林义又用铜锁把大门关上了,走的时候刚好看到马路上轧铁拐的李强,对着他吹个口哨调侃道:“别钻我家门缝啊,我在里面养了条蛇。”
“真的?我妈经常和我爸说,蛇肉可以生精,我去告诉我爸爸。”李强眼珠子一转,林义有点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调侃到了对方,还是被对方给调侃了。
这小子古精古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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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座城市都有它最生活化的场景。
蜀都有宽窄巷子,沪市有弄堂,金陵有雨巷,京城有胡同...
关平作陪,时隔三月,林义再次来到了胡同口。
林义发现有了些许变化,竟然多了几家情调特色的西餐厅、咖啡馆、饰品店。
一路进去,看到了穿着拖拉板、端着搪瓷大碗出门买豆腐块的大妈。
还见到一个穿着时尚的文艺青年,通过门口可以看到,人坐在石凳上,咿咿呀呀地拉着二胡。
“二胡映月,”跟在身侧的关平好像听出了点味道,这让林义多看了里面几眼。
“关哥你连这都懂?”
“不太懂,只是我们以前的老政委喜欢二胡,休息日,不时拉这个曲子。”关平说,听多了,才知道这叫二胡映月。
可能是正晌午刚过的缘故,那祯的院子大门也没关,半掩着。
两人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那祯一袭青衣,拢着个头发,蹲在一簇四季竹下面拿把镰刀在割。
她还没发现林义,倒是一只半大的土狗对着门口的两人恶狠狠地犬吠。
“大黄。”听到异响,那祯也是转过头,习惯性喊住了狗,不过看到林义和关平,顿时放下镰刀迎了过来。
“你们过来怎么不打声招呼,你看我这院里乱糟糟的…”几个月没见,那祯愈发气质迷人了。
“没事,先给我们倒杯茶,我们可以看着你慢慢收拾。”要不是关平在,林义才不信她会这么客气,这么彬彬有礼。
邻家只给关平冲了一杯茶后,就又蹲回了四季竹下,拿把镰刀费力地切割,却连空杯子都没给林义招呼一个。
“唉,关哥,你赶紧喝,喝完我们好走人。”见到那祯不理会自己,林义特地把声音说的老大,眼睛却盯着人家的后背。
关哥虽然不爱说话,也不善言辞,却不傻。把茶喝完就半真半假说:“小义,我去胡同口打个电话。”
等到关平出了院子,那祯果然来个三百六十度变化,站起身,走到到桌边就坐下开始给她自个倒茶。
林义这时候,总算明白了,她还在生那两封信的气呢。
取了个空杯子,放到那祯跟前,等了会没见到她有任何要倒茶的意思,林义才说:
“你要是不给我个台阶下,我可就真走了,路上要是被哪个美丽女人拐骗了,那也是被你害的。”
听到这话的那祯,嘴里刚好抿了口茶,忍了好久还是吞下去挂了一丝月牙。
脸色给足了,到底还是堪了半杯,林义捧在手心的时候有些感概,“人家老乡见老乡两眼泪弯弯,唉,算了,这半杯茶水也够我收藏一辈子了,舍不得喝掉。”
说着,林义腾出右手又从茶盘里翻过来一个杯子,放到姑娘面前:“说好的珍藏一辈子,你不落忍这半杯才珍藏几分钟,我就被渴死了吧。”
看着林义潵泼打滚,那祯直视了他好久,端起茶壶倒茶的时候叹了口气:“长大了,不配合我了,一点也不好玩了。”
不好玩了,让林义嘴角直抽抽。
女人啊!
一口气喝掉一杯,林义问她:为什么用镰刀割竹子,虽说不食人间烟火,但也在农村看过凡尘吧,用镰刀是不是太蠢了。
她慢吞吞地又给塞过来的杯子倒满倒,有点闷气地说:“就这镰刀还是从隔壁教授夫妻家借的。”
林义割竹子的时候,问她用来做什。
“刺绣,”
刺绣,林义背过头从上往下打量了她一翻:“你这身青衣也是自己绣的?”
刚进来的时候只觉得这衣服好看,材质、色泽、花鸟图案都挺搭配那祯的懒散气质的,却也没往刺绣身上想。
“哪有那么快,老师帮我量身打造的。”邻家也不好冒领老师的心意,更担心被林义拆穿,也就实话实说了。
“哦,我就说了,某人的花艺和茶艺都还没入门,怎么可能锈的出这么好看的衣服。”
一进院落,林义就看到了满院的矮牵牛、一串红、翠菊、百日草、长春花、紫罗兰、美女樱,波斯菊、鸡冠花、万寿菊、四季竹等。
每样数量虽少,品种却繁多,菊花都有几样,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
两人习惯性斗着嘴,时间也倒过得快,前后砍了四颗竹子,把她心疼的不得了,直嚷嚷要林义做好吃的补偿。
“今天还喝酒吗?”看到姑娘好几次拐弯抹角地往菜品上引,林义都无语了,合着自己每次见着她,都要扮演厨师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