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日,星期四,多云
己亥年三月二十八,宜沐浴、打鱼、结网
忌结婚、搬家、安葬
夜宿深山,徐岚让滕存一睡了,自己在帐篷外守了一夜。早起,吃了早餐,就开车上路。
走到下午,沟壑渐渐多了,徐岚告诉滕存一,快到了。滕存一一路看着窗外,心里感叹,在这西北之地,竟有这南国山野般的景致。
“你怎么会跑到这终南山里来的?”
“子蓝离开长安后,我也找了个机会溜了出来,但是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唐不比波斯,行政管理十分严密。我一个外国人,子蓝给我办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用了,我也没有过所,所以就打算到乡下呆一阵子。我听子蓝讲起过终南山,知道这里山深林密,又有许多修仙的家伙跑来隐居,就来了。”
“你一个人跑来这里修墓?”
“那是后来,给那司徒酒仙修的。”
“哈?!”
“司徒文章,自己取了个号,叫酒仙,的确也是整日醉醺醺的,我就唤他酒仙了,他听了也美滋滋的。”
“这又是怎么撞上的。”
“就这山里遇上的,他跑来修仙。一日我到河里洗澡,那家伙喝醉了,也不知道在那草丛里蹲了多久,我一上岸就被他缠住了,非说我是神仙。”
滕存一实在憋不住,笑翻了。耳朵突然就被拧住。
“疼!疼!快松手!认真开车,两只手。快松手啊!!!!!!”
终于到了,寻了家僻静的农家乐住下。徐岚给了大娘几大摞的人民币,包下了所有的房间,还买断了院子里的鸡。来了个有钱的主,老板夫妇都极为殷勤,烧水杀鸡,忙得不亦乐乎。徐岚自己跑去二楼,趴在阳台栏杆上看院外的风景。滕存一看了一会儿稀奇,实在受不了杀鸡的味道,便也去二楼陪着徐岚。
院坝前的那一小片山野,不到十分钟,滕存一就看腻了。他总是想不明白,徐岚为什么能盯着一样东西看那么久。
“别看了,去四周走走。”
“你不累?”
“坐了两天车,只有屁股累,腿都麻了,总要活动活动嘛。只是周围走走,不走远。”
于是两人下楼,沿着坝前的小溪,慢慢向前晃。
走到一处石滩,徐岚跳到溪中的石头上,伸手下去拨弄冰凉的溪水。滕存一走过来,估摸了一下,便在溪边的乱石上坐下了。
“你可别在这里脱衣服洗澡。”滕存一忘了耳朵疼,又来打趣。
“活腻了。”徐岚扭头瞪了滕存一一眼。
“动用私刑是不对的!”滕存一忙捂着耳朵抗议。
徐岚也不睬他,就在那石头上坐下了,两人隔着半条的溪,各自想着心事。
“那个酒仙,你会饶了他?”不出十分钟,滕存一又耐不住了。
“算不上,那时候我正琢磨子蓝的事情,他醉醺醺的撞到跟前,就想着把他当试验品,只不过,结果却是救了他一命。”
“怎么会?”
“虽然也让他失了点血,但也把那些酒精和丹药的毒素给吸出来了,那个剂量的铅汞,对我倒也没什么,他的话,活不过一年。”
“那他怎么死了,还要你帮他建墓。”
“我和他一起在一个山洞里生活了几年。他醉了时候,我拿他做实验。他清醒的时候,就跟我讲诗词风月,还教我画画。”
“你那画是他教的?”
“我原本也会画画,但是用毛笔墨汁作画的确是他教的,我算不上是个好学生,始终也没画出他说的灵韵来。就这样折腾了几年,有我在,他无论是仙还是鬼都做不成,因为我总是需要去猎食的,结果几年下来,还把他给喂胖了些。况且,他也不傻,那么些年,总归也看出些门道,也就放下了修仙的念头,带着我一起回了洛阳,还帮我弄了个身份。”
“所以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喝醉了,从桥上翻下去淹死的。”
“落水的没人救吗?”
“那时候宵禁时间快到了,路上没几个人,他也就是在回家的路上。”
“你倒是清楚得很。”
“我等到三更,不见他回来,就偷溜出去寻,从他常去的酒馆顺着痕迹,找到桥上,就没有了。所以就下水去把尸体捞上来,埋在了家中后院。”
“这样也行。”
“他家虽有资产,人口却很少。他跑出去修仙的几年,唯一剩下的一个奶娘也死了。他又痴迷于道法,没有娶妻生子。所以,偌大个宅子,只有我和他,还有几个仆役。他死后,我学着他的字迹和语气,给他的几个朋友写了信,说他又跑去蜀地修仙,留我看宅子。”
“鸠占鹊巢啊。你不是把他葬在这山里了吗?”
“是啊,我在他那宅子里过了四五年,呆不下去了,才跑出来的。”
“有什么呆不下去的。”
“我又不会长大变老,刚开始,人们也只是觉得我长得年轻,再长了,自然要议论的。我见混不过去了,就遣散了家仆,变卖了他的家产,带着他的尸骨离开了洛阳。想到他好修仙,就带来了这里。”
又坐了一阵子。大娘过来喊开饭了。
按照徐岚的交代,煮了盐水鸡,鸡杂另外炒了三盘菜。徐岚完全不顾老板夫妇的惊讶,只管自己吃,从天色刚转暗一直吃到十点过,把那一大面盆的鸡全吃了,洗漱了一番,就回房睡觉。
滕存一有点兴奋,睡不踏实,一夜醒来几次,却见徐岚睡得香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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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3日,星期五,小雨
己亥年三月二十九,诸事不宜
一早,徐岚带着滕存一到了翠华山景区,买票进去,就如正常游客般游玩起来。徐岚穿着日常的衣服,也不像平日带着滕存一爬山时那么健步如飞,只是慢慢的溜达,饶有兴致的看山水。
“你这还真像是来旅游的。”滕存一瞎兴奋了一夜,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结果却被徐岚带来游山玩水,有点摸不着头脑。
“今天就是来旅游的。”
“哈?!”
“鱼正游过来呢,还没到位。”
于是就真的成了游山玩水。
先到天池。徐岚跑去租了条船,两人将船划到池中,停下,让船自己飘着,坐着看四周的风景。天上飘着细雨,有点凉,徐岚不喜欢打伞,就这么淋着,渐渐的打湿了头发,水顺着发丝流下来,滴到了睫毛上,用手轻轻抚去了。
“别淋着了,你也还是会冷的。”滕存一看不过去,就要把伞送过来。
徐岚被打断了思绪,捡起浆,猛地划了几下,滕存一忙稳住身体,撑伞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了船,沿路上山,毕竟有半年的集训,加上徐岚走得慢,滕存一很轻松的跟着,几乎没有出汗。远远看见风洞入口了,徐岚转身交代滕存一把夹克穿好,自己却仍是一袭夏装就径直走了过去。
说是洞,其实也就是个很长的一线天,这样的景致,滕存一并不陌生。只是,确实冷,感觉只有零度左右,滕存一不适应这样的温度,有点发抖,加上地面潮湿,走得并不顺畅。突然脚下一滑,忙伸手去撑,手还没有触到那湿冷的石壁,就被徐岚牵住了,熟悉的温度。
“石壁上面更滑,不要撑,扶着我走。”
“只是穿堂风,怎么能这么冷。”
“看那上面。”
滕存一顺着徐岚的视线看过去,石缝中堆了些巨大的冰块。
“这是?”
“已经走到冰洞了,这里的冰化不掉。”
滕存一长这么大没见过天然冰,也顾不得冷,凑过去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
“别看了,真的会冻僵的,你要是喜欢,下次带你去黑龙江。”
“不用了,会冻死的!”滕存一想着零上40度到零下40度的温差,光是想着,都感觉脑子冻住了,便随着那温暖的手走出洞去。
出了洞就是石海,徐岚对满山的巨大碎石并没有兴趣,只是很认真的看一个个石刻。
“摩崖石刻不是哪儿都有。”滕存一不喜欢看古文诗词。
“不同人写的不同内容,怎么一样了。”
“大家都在看山坡上的石头。”
“冰川形成的山崩,过几天会让你看个够的。”
再往上就到了翠花峰,可以看见周围几个山峰。
“这里是最高处了?”滕存一爬得有点累了。
“最高峰还在上面,记得好像是两千六的海拔。”
“还要爬上去吗?那得抓紧时间了。”
“你力气多得用不完了,去那里干什么。”
“欸?”
“下山,明天还要钓鱼呢。”
下山来,拐出景区,并没有再回村庄,而是向更深的山里开去,渐渐的不见了人烟。一直开到没有路了。徐岚把车子停到一片密林中,打包了一些东西,就带着滕存一向山里走去。完全没有路,连人走出的小道也没有,泥土和石头都被一天的细雨打湿了,很滑。
徐岚牵着滕存一,慢慢的往深处走,一直走到一条小溪旁。沿溪而上,走了一段,徐岚突然停下脚步,仔细的打量着溪对岸的山壁。
“怎么了?”
“没什么,你在这里等一下,别乱动。”
徐岚踩着溪中的乱石,几步跳过去,在那片山壁上仔细摸索了一番,然后就转回来了。带着滕存一继续向上游走去。又走了一段,来到一个不高的断崖前,崖壁上有一个巨大的裂缝。徐岚让滕存一绑好攀岩绳,自己拿着绳子的另一头,蹬着几个天然的凸出物,直接窜进裂缝,绷紧了绳子。
“我拉着,你不用太用力,借着劲上来,注意脚不要踩到青苔上。”
“好。”滕存一总算稍稍展现了训练成果。
裂缝内部比外面看起来的高,略低着头,就能站起来。
“今晚在这过夜。”徐岚开始把露营的用品掏出来。
很快,滕存一就吃上了热乎的脱水菜汤泡面,扫去了一身的湿冷。徐岚又让滕存一换上了全套的户外服。刚忙完,天就黑透了,火光照不了多远,徐岚取出两个露营灯,照亮了大半的裂缝。
“你别光顾着照顾我了,也吃点什么呀。”
“这些东西我吃下去,产生的热量刚够消化系统的消耗。”
“那你就这么饿着。”
“把那边的药瓶拿过来。”
徐岚倒出一大把药片塞到嘴里,嚼了几下,用水冲了下去。
“那是什么药?”
“分解好的各种营养物质,周氏特地为我研发的,有点用。”
“那你还每天那么费劲的吃。”
“食色性也,我至少还是有口腹之欲的。”
滕存一拿过药瓶,倒出一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
“这种物质,你能够直接利用?”
“不行,可以直接利用的还是吸食来的那种,那应该是更终端的产物。”
“不能研制出来吗?”
“也许有一天可以,但现在的技术还差得远。”
徐岚又渐渐的把整瓶药都吃了。
越来越冷了,滕存一穿着羽绒服还是忍不住缩起来。
“腿脚尽量靠到火边来,肢体末端的热量走失得更快。”徐岚又掏出自己的冲锋衣盖到滕存一的腿上。“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今晚坚持一下,实在还觉得冷,可以靠着我。”
“你真的一点都不冷啊。”徐岚还穿着夏装没换。
“我可以控制能量的走向,在不需要太多动能的情况下,可以制造更多的热量。”
“你的药都吃完了。”
“周涛给准备了一整箱,我装了好几瓶上来。你别瞎操心了,我自己有准的。”
“接下去我们就要去酒仙的墓了?”
“已经到了,就是刚才我查看的那里。”
“为什么不进去。因为晚上?”
“你还怕鬼?”徐岚有点戏谑的看着滕存一。
“不知道,又没见过。”滕存一尴尬的扭过头去。
“墓里被装了监控。”
“欸?”
“他们来过了,不过不是这两天,这说明我的计划还没有出现纰漏。”
“到底是什么计划呀,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
“还记得那本异闻录吗?既然知道他们从上海库里偷了东西,还是这一段时间的东西,我过去检查了一下,发现还少了张画,一张终南山的画。”
“你的画?”
“是啊,我给司徒酒仙建了墓,又觉得四壁空空不太好,就画了一面壁画,画了山里的景物,从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山洞一直画到那座墓。你也知道我的画,简直可以当地图用了。也怪我多事。明朝回来以后,因为主要生活在南方,我就到北方的几个储藏点把大部分东西取了出来,看见壁画已经剥落了不少,一时起意,又在纸上画了一副一样的带走。他们之前应该循着画找来过,却进不去,所以只好先装了监控。”
“那他们不是看见我们到了?”
“监控是装在岩壁里面那个空间的,外面没有。”
“你怎么能确定的,也没见你到树上查看。”
“我可以感觉到传送信号。”
“你还有这种技能!”
“我只是对各种能量场特别敏感罢了,所以他们监控不了我,才打你的主意。”
“哈?”
“记得我在你手机里装的追踪器吗?被他们拦截了信号。”
“所以,我才是鱼饵。”滕存一苦笑着,“跟你为敌还真是够呛。”
“够呛的你还没见到呢。”
“你既然要取东西,不是应该躲开他们,怎么还要特地把他们引来?”
“这里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没什么可拿的,这次要拿的东西在下一个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