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晚暗骂那张公子蠢,空有一肚皮火气,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事情都讲不清楚。
不过好在还有那张姑娘,三言两语把事情给当众挑明了。
“她从客栈跑出来,钻进马车,我们就在后头一路紧追,亲眼见她逃回宅子,你们西凉家想赖都不能够!
“还想躲?这大宅的几个门早给我们的人堵了,你们那三太太没法子了,就带着西凉媚往这北门跑,还以为北门偏僻我们不防,结果一样被堵。”
那张姑娘摇头得意洋洋:“如今无路可走,竟穿过花园小门躲这儿来了,别以为咱们找不出来,找出来,我们张家非得将她沉塘不可。”
这口恶气不出,似乎绝不罢停。
“既是四姐姐的未婚夫,怎可学那街上的泼皮,喊打喊杀地强闯人家后宅,居然还要打女人?”
西凉娴护着非晚避在人墙后,愤愤不平。
“姐姐,你搞搞清楚,四姐姐定是管不住心思,在外头胡来,不巧被她未婚夫撞上了——此事若传扬出去,我们姊妹几个都别做人了。”
“四姐姐怎么做出这种事来?”西凉娴惊疑万分。
非晚跺了下脚,秀眉微蹙,口中恨恨地抱怨:“三伯母也不管管,总这么纵容她胡作非为,也不想想会连累旁人。”
“她若真是这样,委实该打。”西凉娴跟着面色白了白。
对方无法无天,花如雪在旁轻声细语好言相劝,摆明了想要压下此事,可惜那张公子脸红筋粗,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几次不耐烦地试图冲开人墙,把花如雪急得焦头烂额。
“不管谁对谁错,那张家上门找麻烦就是不成!”西凉娴有点不忍心,到底是自家堂姐。
非晚不由叹息。
前世的时候,这群混账就是追着西凉媚到四房,可结果横冲撞进了西凉娴的闺房,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不啻于奇耻大辱。
什么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西凉媚那个肇事的毫发无伤,反倒是无辜的西凉娴受了连累,直气得几次要和张家人玩命。
因而非晚极不愿西凉娴淌这浑水,可没想到西凉娴已招呼左右人手:“快点,把外男给我轰出去,敢闯我家后宅,就是猫都不能这么随便!”
这一声令下,包围圈登时缩小了一个号。
可反倒激怒了那张公子,眼看就要流血冲突,非晚冷笑回过头去,对着耳房那头高喊:“四姐姐,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跑得远远的——”
只见耳房两株红艳艳的茶花枝叶颤动,有个乌黑的脑袋向后一缩,竟是西凉媚在偷偷窥视。
一听有人大叫快跑,西凉媚慌忙自花后窜出,撒腿沿着游廊朝二门外飞跑。
“在那儿!”
张家兄妹恨得一声暴喝,天崩地裂,怒目发狂地破开人群,像一群鬣狗追咬着西凉媚去了。
“啊——”
眨眼间,只听西凉媚几声凄厉尖叫,紧跟着“噼啪”两下,却是被那张公子揪住,连扇了两下耳光,声音在院子里响亮回荡,西凉媚头发散乱,头上丫髻都被那张姑娘扯开了。
好在此时二门外又跑进来一群人,正是西凉家几个兄弟领着人赶到,在门外把人拦救下了。
只是眼瞧着事态控制住了,花如雪却又想要掩人耳目。
“都是自己人,何苦伤了和气,来,到屋里坐。”
竟再三招呼张家兄妹往堂屋去坐,想留在四房把此事商议解决了。
非晚不由心头大怒,她们四房清清白白两个女孩子,被西凉媚乌烟瘴气地牵累,弄得鸡飞狗跳地还不够么?
当下秀眉微蹙,计上心来,脚下飞快走进明氏的西厢房,似大吃一惊。
“呀,怎么能这么样啊,姨奶奶的屋子全完了。这不是我们刚送来的东西吗?缎子全踩毛了,沉香串散了,熊胆药酒打碎了,啊呀还有这人参……”
明氏本就心疼,正坐在廊下椅子上跺脚怒骂,听见这话更是心头窜起一把火,黑着脸进屋抄起火炉边的火钳,蹬蹬地健步奔出。
花如雪连忙叫人夺下她的火钳,明氏不依,哭着往地下一躺,胖胖的身躯跟个圆球似地翻来滚去,口中“小王八”长,“小王八”短,张家人无不脸色难看,七窍冒烟。
张家兄妹刚被“劝住”,登时又被激得暴躁起来,扬言要将西凉媚沉塘。
花如雪左右为难,待不下去了,只得陪着笑脸,说尽好话将张家人带回大宅去了,数十来人一走而空。
四房登时清静了下来,非晚瞅了眼还坐在地下哭骂的明氏,命香巧扶她回屋去。
然后一回头,方才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的王嬷嬷,此刻缩着脑袋躲在房门后,只露出两只眼睛对外张望,都不敢现身了。
“姐姐你看。”
非晚一出声,不仅西凉娴,菱枝红叶几个也都瞧见了。
众目睽睽,王嬷嬷连两只眼睛都缩回去了。
“走吧,王嬷嬷上了岁数了。”非晚淡淡冷哼,漠然地转过身。
西凉娴低头瞧着一地鸡毛,脸上不由浮起怒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