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国,北子村。
漆黑天幕,泼天大雨,一声马的嘶鸣划破冷夜的寂静,一人一马止于崖前。
断崖上涌来漠漠的玄衣死士,黝黑的人影一层叠上一层,兵器上的死士的符标在夜色里嚣张发亮。
马上的人也是一身玄衣,用半截方巾蒙住口鼻,一手勒着缰绳,一手从身后缓缓现出带出一把锃亮的曲柄大刀,扯下腰间的令牌就在豪雨里腾空而起,直身刺入眼前的玄衣死士中,掀起一场混战。刀光剑影里的生存最为可贵,却没有人手下留情,来人的剑锋招招逼近死穴,急切又狠厉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样的场面,半生以来并非第一次遇到,只有这一次,让他觉得可笑,令牌落在雨里,被泥水浸湿,他浴血沙场,保家卫国,誓死效忠的人竟想以这样龌龊的方式置他于死地。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坚持不信,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杀几个死士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眼前的这一支,显然是御军里的那一支枭使军。君王是打好了完全的算盘,他若不动,便是枭使军轻而易举地解决他,他若反抗,来日便以侵杀军士罪论处,事到如今他无路可走,就算是活下来,也无处可去。
英雄绝境,原来是这样的苍凉悲哀。
正当他欲放下刀剑,不明不白就死时,崖后跃出一个轻盈的身影,落在他身边。
是一个清冷的女声:“可真是耿耿忠心,但若是我,既然连个正经的死法都没有,不如杀几个帝王之士陪葬。”说着,轻轻一跃飞入乱战之中,身手敏捷地耍着剑花,割裂了枭使军的喉咙。
他辨出了那个女声,重新握住刀柄抵抗,两人在乱军里足足纠缠了一个时辰,才将一支死士军杀得七零八落,枭使军为保存最后的实力只好褪去,重新隐入了连绵山林。
满地血腥,他已走上不归路,再没有活下来的道理。
英雄扯下蒙面,举刀架上脖子,正欲挥臂却被女子一剑截断。
“堂堂大将军竟如此轻贱性命,枉我救你。”
“我走投无路......”刀剑被“哐当”扔在地上
女子冷哼一声,“前路漫漫,不过是多些凶险些罢了,滔天的大罪的都犯了,还怕这些许凶险?这两日我听来的笑话是愈发多了。”
女子解开扎紧的袖口,右手手腕上露出一道深深的伤痕,正往外淌着血:“无论如何,你我都得活着,腕上这笔债来日还要同你讨。”说着吹哨从一旁的黑林子里引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丢下一串珠子,“去寻临阁。”
她上马绝尘而去。
雨还在下,英雄思索再三,扔下一半令牌,拾起了泥水里的一串白玉香珠,在林子里粗略包扎了伤口,也翻身上马,在漫天凄冷的雨幕里飞驰着穿越北子群山回京......
琮京,王宫。
一个头顶银色七珠发冠,身穿深紫色虎纹刺绣官服的人由八个宫人领着匆忙赶向帝王议政的琮政殿,八盏宫灯在雨夜里飘飘摇摇,鬼魅似的火光影子印在平整的宫墙上。
候在殿外的小太监打着瞌睡,冷不丁惊醒过来,对着来人一记响亮的叩头:“见过穆大人。”
穆谨止轻轻点头,还未等他开口,他身后的宫人便朝着小太监吼,声音尖利:“还愣着呢!穆大人深夜入宫是有要事要向王君禀报,还不去通传!”
穆谨止向后瞥了一眼,目光里带了些赏识赞许,这宫人穿着不凡,机灵过了头,是个跋扈惯了的,于他而言却很有些用处,这些狎意张扬的人是极好用来做出头鸟的。
那小太监匍匐在地,抖着身子回应:“素淳姐姐,王君不在啊,王君今日歇在王后娘娘的煜华宫。”
那个叫素淳的宫人得了赞许,更为卖力:“那你师傅呢?”
“师傅自然是要随着王君去的。”
“这可怎么办......”素淳拿眼角悄悄看了穆谨止一眼,语气上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