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天爷从顾知夏失踪的那天起,似乎就耳聋眼瞎了,从来没有回应过他的心声。
在白布掀开的瞬间,一个有些反光的物件就映入眼帘,定睛看去,竟是一只银手镯。
杨志安俯下身去仔细查看,浑身的血液突然要倒流了一般,心脏跳得剧烈而狂乱,这手镯虽然被大火烧得乌黑了,上面的纹路却还看得清楚,内壁刻有“知夏”二字。
这是去年顾知夏生辰时,他特地托人打造,送给她做礼物的。
“噗~”
杨志安登时吐出一大口血来,血喷在白布上,迅速晕染开。
“大人,大人!”侍卫们急忙上前去搀扶,“大人请节哀,顾大人她……”
娘子,娘子……
杨志安望着这具早已看不见面容的焦尸,有如万箭穿心,顿时万念俱灰,恨不得随她去了。
从他跟顾知夏成亲,到如今,已有七八年,一路走来,他们经历风风雨雨,磕磕绊绊,有笑也有泪,架也不曾少吵,但是感情始终坚定如初,他已经把娘子看做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没了她,真不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天之后,杨志安就病了。
先是昏迷两天两夜,把随行的侍卫们吓个半死,醒来之后不说话也不肯喝药,整个人像没了魂,只剩下一具躯壳,大夫也没办法。
侍卫们强行给他灌药喂食,这才勉强令他吊着一口气,撑着回到了帝都。
顾知夏的死讯传到杨府、皇宫,很快就传得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皇帝大悲,接连三天没有上朝,还下令礼部和户部等操办顾知夏的葬仪,务必要将其厚葬,甚至还亲自到杨府灵堂吊丧。
团子得知娘亲死了,哭闹了好几天,哭得嗓子哑了,实在累极,这才由杨张氏哄着睡着。
杨志安从回来后,就跟个活死人没两样,不论旁人怎么劝,哪怕让团子出马,也毫无起色,杨张氏只能忍着悲痛,担起操持后事的重任。
直到出殡当日,杨志安才总算从床上爬起来,亲眼看着封棺下葬。可能是眼泪已经流干,这日他从头到尾都没再掉一滴眼泪,脸上也不见悲色,淡漠得仿佛下葬的不是自己的妻子,他只是个看客,一切与他无关。
人在悲伤过度之后,往往会陷入一种麻木的状态,这很正常,因此,杨张氏等人并未觉得奇怪。
但第二天早上,杨张氏就发现不对劲了。
丧事办完之前,杨志安尚且还愿意喝药,吃点东西,可昨天回来后,他便倒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睡了。
这分明是不想活了的迹象。
杨张氏心急如焚,坐在床边苦心劝说,然而说得嘴都干了,杨志安也没见半点反应,她只好又把团子叫来,让她帮着劝解。
“爹爹,您喝药吃饭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您会饿死的,团子已经失去娘亲了,要是爹爹也离我而去,剩下我跟奶奶相依为命,以后我们该怎么活?我们肯定会被人欺负死的,爹,您听见没有?团子求求您了,您看看我,呜呜……”
要是在以前,一旦听到女儿的哭声,杨志安就心疼得不行,赶紧抛下手边的事务,将她抱在怀里哄了,但这几天他却没有反应。
任凭团子怎么哭怎么闹,他就是不看一眼,看这样子,像是魂已经不在了。
杨张氏看在眼里,是又气又恼,同时又无可奈何。
终于在这一日,她爆发了。
踹开门,气冲冲地闯进去,一把将儿子从榻上拽下来,怒道:“给我站起来,我杨家的儿郎顶天立地,绝不做逃避现实的懦夫!”
“怎么,儿媳一去,就把你的魂也带走了?以前那个一身抱负,意气风发的杨志安去哪儿了?你也不想想,儿媳在天上看到你这副鬼样子,会不会失望?她肯定后悔嫁给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突然被拽下床,膝盖磕在床边,杨志安都没反应,“窝囊废”三个字砸在头顶,还是从自己的母亲嘴里说出,他像魂魄被召唤回来,归了身体一般,眼里终于有了波澜。
他何尝想当个窝囊废?只是娘子走了,什么抱负,什么意气,统统都散了个干净,他再也打不起精神来折腾,了无生趣了。
杨张氏见他有了动静,遂趁热打铁,又咬牙切齿道:“你想死也行,左右你死后,我跟团子活在世上无依无靠,迟早也得没命,不如一起死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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