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以为她还要去哪儿,便开口劝道:“娘娘,天色已晚了,您又身体不好,还是莫要出去走动了,早些安歇吧,有什么事明日再办。”
“我不出去,只在寝殿里而已。”
在寝殿里梳妆做什么?难不成要等大王来?可她们就是从大王那里回来的啊。
宫女更是不解了,相互看了看,都不禁怀疑,娘娘是不是受到太大的刺激,神志出问题了。
“娘娘……”
“上妆,还愣着做什么?”王后蹙眉扫了她们一眼,视线投向不远处的衣柜,“把本宫珍藏的绛红色凤袍拿出来,本宫忽然想穿那套了。”
宫女们不敢怠慢,当即照做了,只是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王后从回来后就愈发不对劲了。
梳妆完毕后,王后拿起案头的胭脂和水粉,自行往脸上抹了些,立时气色看上去好很多,眼角的皱纹也被遮盖住,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嘴角勾起,眼尾上扬,现出万千风华,颇有当年未嫁时的风采。
小宫女们见了,都忍不住感叹,娘娘真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只可惜岁月不饶人。
“你们都下去吧。”王后吩咐道。
宫女们不太放心,但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宫里安静下来,王后望着铜镜里的人失神半晌,夜风穿过窗户吹在身上,她这才恍然回神,抬手在鬓边拨了拨发丝,含泪而笑。
“如果时光能倒流,一切能回头,该有多好。”她不禁自言自语,泪水漫出眼眶,滑过脸庞,打湿了面上的脂粉。
“可惜,不能回到从前了。”
王后没管脸上的泪痕,兀自站起身,行至床头的柜子前,在底下那层翻找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揭开塞子,倒出一粒紫黑色的药丸来。
这是她好几年前就藏在这里的毒药,没人知道,这些年也曾好几次想拿出来吃了,但最终想到娘家众多亲人和太子,就捡回了活下去的勇气,都放弃了,今日,她终于是撑不下去了。
方家众人,以及她的儿子,都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她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先他们一步走,到九泉之下去等候,再过几日,就能在地下团聚了。
顾知夏得知王后死讯时,已经是翌日的下午,她正坐在院子里乘凉,吃着果子点心,听闻噩耗,立即没了半点食欲。
“王后薨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儿早上,在西凤宫被宫女发现的,太医检验过后,得知是在昨天半夜里断的气。”
“可是王后才四十出头的人啊,怎么会就……”顾知夏觉得这里头有问题,“死因是什么?”
侍女四下瞄了瞄,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大王对外的解释是操劳过度导致病故的,但很多人都怀疑,而且宫里有谣言传出,说是服毒而亡。”
这两个解释,毫无疑问是后者更为可信,王后虽为后宫之主,平日也有不少事务需要处理,却远远不到能把人累死的地步,现价段正是方家人和太子入狱,即将被抄斩之时,王后必定是求岐王不得,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下,寻了短见。
“唉,王后是个可怜人。”顾知夏发出感叹,对王后所生出的同情都一并随着她的亡故去了。
她身份敏感,王后出殡,恐怕是去不了,不能送她最后一程,唯有在心里为她送行。
就在王后下葬后的当天晚上,忙了几天不见人影的景天照终于来到别院看望顾知夏。
顾知夏坐在石桌旁边发呆,人到了身后才回神。
“殿下怎么来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吗?”
“是啊,把公务办完了才回来,”景天照在她对面坐下,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切问道:“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吗?为何气色这么差?”
“我,我是在想王后的事。”顾知夏看了他一眼说,“王后一辈子没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尽操心了,最终什么也没得到,这么早就走了,实在可怜。”
景天照倒了杯茶,边喝边道:“她贵为岐国的王后,住在奢华的王宫,饮食起居,一应都是最好的,怎么不舒心了?要说可怜,我的母妃一生被她踩在脚下,只能做个小小的妃子,时时忍气吞声,死都死得憋屈,那才叫可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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