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杨志安将顾知夏的双手握住,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从我答应先帝扶持皇上那一天开始,就是拿了自己的性命在赌。”
“这几年的每一天里,都在刀尖上行走,不管我去与不去,根本没什么区别,今日的局面,也是你我早就料想到的,不是吗?”
顾知夏不禁红了眼眶,是啊,这些都是他们早就料想到的,既然当初决定要留在朝廷,就该坚定地走下去,何况,现今想脱身也脱身不了,除了走下去又能怎么办?
“那你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安全为首要,我和孩子们还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杨志安微微一笑,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揽住她道:“好,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见你们。”
两日后,杨志安乔装成商人,带着六名护卫离开了帝都,一路往南而去。
首先去的靠北一点的羽州,一到境内,就随处可见饿殍,街上到处是无家可归,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拿着碗沿街乞讨,但根本没什么人施舍,最后只能饿着肚子倒在地上,听天由命。
每当看到这情景,杨志安便吩咐手下拿出钱粮来,分发给难民,然而,他出门也并未带多少钱财,很快就发完了,后来就只有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等到终于赶到州城,杨志安顾不上休息,连夜直奔了州府的府衙。
这时候天色已晚,府衙的门早已关闭,手下前去叫门,半天才有人来应。
“谁呀?大半夜的敲门,有什么事?”
来开门的是个官差,还打着呵欠,一脸不耐烦,待杨志安等人一走近,立马闻到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原来这人方才是喝醉了酒,睡过去了,难怪这么久才来开门。
护卫龙一道:“这位是从帝都来的钦差大人,要求立刻见知府大人,赶紧去通报!”
“钦差大人?”官差立即打量杨志安,见他穿着打扮只像个寻常的商人,半分官家模样都无,不禁生疑,“你真是钦差?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杨志安只好将事先备好的手令亮出来,那官差接过去仔细看了,连忙躬身作揖,谄媚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大人,还望恕罪!”
“算了,不知者无罪,现在本官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快请进!”官差侧身让路,将人请进门。
走了两步,杨志安突然回头,对龙五和龙六吩咐了几句,两人立即领命往外而去,另外四人则陪护着杨志安走进衙门后堂。
“大人请稍后,小的立刻去通报知府大人。”官差倒了茶水,赶紧跑出去了。
然而,这一等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人来。
龙一等的不耐烦,皱眉道:“现在也还不晚,那知府不可能就睡了吧?”
杨志安冷笑道:“只怕不是睡了,而是在饮酒作乐,且再等等吧,谅那知府胆子再大,也不敢不来见我。”
又再等了将近一盏茶工夫,外面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明亮的灯火下,一个身着紫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一边行礼,一边微微喘着气道:“下官吴金拜见钦差大人。”
羽州知府,姓吴,单名一个金字,乃羽州本地人士,四十六岁,治理州务已有二十三年,这期间虽不曾做出什么伟大的政绩,但此间一向也还算太平,因此,杨志安本以为这是个中规中矩,不算好,但也不算坏的地方官。
但此刻一见,杨志安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他先是打量了这人少时,因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极淡的酒气而皱了一下眉头,而后道:“吴大人不必多礼,深夜来访,打搅了。”
吴金大概是本以为要挨骂了,却没料到对方这么好说话,脸上难掩惊讶之色,愣了愣才道:“大人这是说哪里话,您远道而来,下官本该出城迎接,安排酒席接风才是,但您未曾事先通知府衙,下官不知您到来,实在怠慢了。”
“本官是特意没通知尔等的,来之前皇上便特意叮嘱,不可惊扰了地方的百姓和官员,视察时当低调行事才是。”杨志安并未表明自己丞相的身份,而是假称刑部官员,还做了个假名杨安,那道手令便是走之前赶制的。
“对了,本官白天只顾着赶路,不曾怎么休息,连口水也没喝,眼下口干得紧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不知可否在吴大人这里讨杯酒喝,蹭口饭吃?”
吴金忙道:“下官这就叫人去准备酒菜,大人请先随下官来。”
杨志安跟着吴金穿过后堂和花园,绕过几条屋廊,来到一座院落,院里灯火通明,已有人打扫好了房间,就等入住。
“这院子已经很久不住人了,所以比较冷清,事先不知大人要来,未曾布置,有些简陋,还请大人先将就一晚,明日下官便着人来好好归置一番。”吴金一脸愧色道。
“不必了,这样就挺好,无需再麻烦,左右本官也不会在此停留太久。”杨志安四下看了看,径直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