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心头一凛,不禁后退了一步,听得杨志安又道:“我在乎的,是昔日那些账,能不能得到清算,皇上既然有胆子留下来,那想必也就不是个怕死之人了?与其苟且偷生,轰轰烈烈地死难道不更好?”
确实更好,起先李珩也想过拔剑自刎,血洒金殿,留一身傲骨于人间,可在与杨志安一番对话后,心头的不甘与恨意滋生,并越来越浓烈,想报仇的欲、望也越发深沉,他不想死了。
“朕倒是更愿意苟且偷生。”
杨志安盯着他,眯了眯眼睛,一下子便看穿他的心思,冷声一笑:“皇上还以为可以东山再起,报今日之仇是不是?”
“我告诉你,想也别想!即便让你活着,你也不可能等到那一天!”
这回,他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对于这个小皇帝,他已经死心,最后的一点赤诚都消散了,但他确实不能杀他。
出了寝宫后,命士卒在此把守,两人看住,而后出宫去了。
杨志安不愿意住在宫里,所以与顾知夏一起,去了原来的丞相府暂住。
经过一场混乱后,帝都百姓还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中,因此,杨志安特意让军队驻扎在城外,不准士卒踏进城门半步,之后又放了那些被迫上战场的百姓,让他们回家与亲人团聚。
至于朝中大臣,他们个个躲在府里不敢出来,杨志安也不去打搅,直到半个月后,都城局势稳定下来,逐渐恢复往日样貌,才终于通知满朝文武进宫上朝。
杨志安站在金殿之上,望着下面或兴奋,或畏惧,或鄙夷,又或无动于衷的诸位大臣,心下讥讽了一句,这朝堂素来都是如此,人人只顾自己,毫无团结意识,一盘散沙,一吹就散。
这样的庙堂,能护国卫君才怪。
“拜见丞相!”
“都起来吧。”杨志安也不客气,愣是受了他们这一拜,他为大荣为朝堂所做的牺牲与贡献,也受得起这一拜。
大臣们起来后,一个武将出列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丞相继任大位,安定天下民心!”
此话一出,哪还有敢不附和之人?满堂的文武都开始道:“请丞相继任大位!”
杨志安抬手制止道:“国君还在,本相岂能坐皇位?那岂不是成了篡位了?当初领兵回朝时,本相就说过了,此番起兵,不过是为清君侧,诛杀奸臣,还大荣朝堂一个安宁,现在首要的,是处置此事。”
“可是丞相……”
“不必多言了,本相是不会谋朝篡位的。”杨志安态度坚决。
但底下的百官并未吃惊,自古以来,哪个篡位的皇帝,在登位之前不是三请三让?这不过是在按流程走而已。
然而,接下来他们却听到杨志安道:“请皇上上殿!”
话音未落,一身黄袍的李珩便走了进来,缓步行至龙椅前,看了杨志安一眼。
杨志安垂眸后退两步,躬身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是怎么回事?
下面的大臣们都有点懵,难道这是演戏的一部分?不管如何,既然丞相都拜了,他们也不能干站着。
于是乎,众人纷纷跟着下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珩也弄不清杨志安究竟在闹什么,狐疑地在龙椅上落了座,却有些不安。
他莫非是要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受尽羞辱而死?
正当他忐忑之时,杨志安又一声令下:“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三个人被侍卫押了上殿。
众人看去,皆是微惊,原来竟是谷成、楚建以及梁公公三人。
这三人是小皇帝的心腹,人人皆知,很多人也曾深受其害,恨之入骨,故而震惊过后,更多的是快意。
“参见皇上,丞相!”
三人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只得低着头。
“你们三人,挑拨离间,怂恿皇上与本相为难,更在战时私自调兵截断大军粮道,导致本相与三军险些困在关外,现在可知罪?”
截断粮道一事,倘若没有皇帝首肯,他们是不可能调得动兵的,杨志安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然而他却故意把罪责全部推在他们身上,显然是要他们为小皇帝担责,遂了那“清君侧”的名义。
不论他们如何辩解,也是徒劳无功的。
与其浪费口舌,白白受苦,还不如就此认罪。
三人皆想到了一块,都点头道:“罪臣知罪!”
杨志安满意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而向李珩道:“皇上,此三人罪大恶极,其罪当诛,请你发落。”
李珩自然清楚,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倘若没有这场战乱,过后他也会亲手废了他们,然而此刻,他受杨志安所迫,心里却不是那么甘愿。
“丞相,他们固然有罪,但在朝中也有十几二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免了他们的死罪吧。”
他这话看似是在跟杨志安商量,语气却是带着命令的。
底下三人没曾想皇上还能为他们求情,分外欣喜,皆用感激的目光看了过去。
杨志安却明白,李珩并非真的舍不得杀这三人,而是要借这个机会跟他做对,故意试探他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