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念亲吗?”
传来的却是杨澜清脆的声音:“是我啦,念亲玩累了,刚睡下。”
流火微微一笑:“哦,你何不也去睡一觉?一天都在忙里忙外,肯定也累了吧?”
“你还没喝药呢,我怎么能睡?”杨澜说着,就搬了张竹制座椅,到他对面坐着,而后将手里黑乎乎的药递过去,“刚出锅的,快趁热喝了吧。”
流火没伸手,闻到难闻的药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恳求道:“这药喝了这么久也不见效,看来是没用,能不能不喝了?”
“那怎么行?”杨澜当即瞪眼,“大夫说了,这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见效的,得坚持服用,你这才服了多久,就受不住了?真是没用。”
流火气愤地哼了哼:“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反正药再苦也不是你喝,我喝了一年多,每天三餐没间断过,那种痛苦你怎么能体会?”
事实上,从五个月前他的眼睛渐渐能视物之时,他就经常趁杨澜不注意,偷偷把药倒了,没再怎么老实地喝过,现在眼睛基本上已经完全恢复,他自然不想再沾这东西。
本以为杨澜听他说了这话,肯定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可没想到的是,这次她居然格外地好脾气,放缓了语气劝道:“好了,我也知道你一直喝药不容易,肯定都喝怕了,但这也是为你好,不喝药,不接受治疗,你的眼睛是永远不可能好的,难道你愿意一直这样瞎下去么?别闹脾气了,快喝吧。”
闻言,流火只觉一阵复杂滋味涌上心头,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接过碗来,忍着反胃把药灌了下去。
他的眼睛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只是一直还在装瞎而已,因为他很清楚,杨澜之所以会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如此细心地照顾他,完全是因为他是个瞎子,且是当年为了救念亲而瞎,她心里愧疚。
一旦她知道他复明,那份愧疚感消失,她就会离开,回去找她的心上人了。
流火向来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从遇到杨澜后,一切就例外了。
当年为了不拖累杨澜,他即便瞎了眼也要冒险离开,连性命也可以不顾,生怕自己对她的感情再加深,将来无以自拔,后来不得已返了回去,终于正视内心的情意,毫无意义地陷了进去,甚至想过,如果自己一辈子瞎着就好了。
可惜啊,老天爷又一次跟他开了个玩笑,五个月前,他的眼睛开始看得到光,日渐转好,直到现在,几乎痊愈。
本来是件开心的事,他却因担心失去杨澜,不敢告诉她。
“以后别给我熬药了,难喝不说,还没效果,那大夫估摸着也是个庸医,否则怎么可能一年多了还不见起色?我看,还是算了吧。”
杨澜听他如此说,以为他又起了消极之心,忙劝说:“别这么想,你的眼睛伤得重,自然要花更多的时间治疗才好得成,只要保持积极的心态,坚持服药,一定会好转的。”
唉,何止好转啊,这都痊愈了,不得不说,那个老大夫还真有几把刷子,“好吧。”
流火莞尔而笑,脸上染了几分伤感。
但杨澜以为这是他在为自己眼睛迟迟无法痊愈而伤心,也没有多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默着进屋去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流火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开,末了,也只能叹出一口气来。
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直到天快黑时,流火的肩膀被人锤了一把,耳边传来稚嫩的声音:“爹爹,别发呆啦,快进屋吧,一会儿要下雨喽。”
“别乱喊,一会儿让你娘听见,又得揍你。”流火低声警告,可嘴角却疯狂上扬。
念亲这小娃娃是个调皮鬼,从会说话后,喊了他一声爹,被杨澜教育过后,就故意这样喊,还非提高嗓音,偏要刺激她,坏兮兮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爹娘能光明正大地喊,我的就不行?”小家伙仰着头问,一脸迷惑。
流火失笑道:“因为我不是你爹啊。”
“不是吗?”念亲牵着他往里走,更加迷惑了,“别人的爹娘住在一起,你和我娘也住在一起,不是一样的吗?”
原来这小子认为住在一起的就是爹娘?
流火被这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人家的爹娘是拜过堂成了亲的,我跟你娘没有,我们不是夫妻,只是朋友。”
念亲抓了抓脑袋,茫然道:“是这样的吗,那你跟我娘拜堂成亲,做夫妻不就成了?”
“这……”流火一时语塞,心道,臭小子,别以为我不想,问题是你娘心里有别人,看不上我。
“好了,别想这个了,等你长大一些,就什么都明白了。”
念亲摇摇头,撇嘴道:“你和我娘总是说一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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