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关景之回玫园接宋碧菡去餐厅和那对新加坡夫妇用餐。
一路上两人各自沉默。
宋碧菡像只木偶一样望着窗外，脸色微白。
而驾驶座上的男人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到了餐厅，关景之下了车把车钥匙递给餐厅代泊车的小弟，瞥了眼宋碧菡，抬步往里走惚。
到了预订的包房，推开门就看到比他们先到的新加坡夫妇。
宋碧菡快速打量了那对夫妇一眼，见两人笑容满面，的确是和关耀之所形容的那般，夫妇俩都很慈祥和蔼，一副很好相处的好人长相，并没有大多数有钱人身上那种陋习。
“关先生是吧？鄙人姓王。”王先生微笑着站起来自我介绍，又指着一旁自宋碧菡进来后便一直盯着她的妻子说：“这是我太太。温”
关景之微微颔首回应，侧眸看了眼宋碧菡，后者嘴唇动了动，轻轻开口：“王先生，王太太。”
“你就是碧菡吧？”王太太起身走到宋碧菡面前，满面笑容的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眼里的欣赏丝毫不加掩饰，显然是很满意。
“都坐下聊吧，别光站着。”王先生招呼，又说：“碧菡饿了吧？我们已经先点了些菜，你看你喜欢吃什么再点。”
宋碧菡未及回应，就被王太太拉着手坐在了她身边，然后把把menu递到她面前：“你喜欢吃什么尽避点，别客气。”
这对夫妇这么热情，宋碧菡却有些难以适应，好几次都想把王太太的手挥开。
可她知道那是不礼貌的，而且关景之一定会生气。
“我不挑食。”她慢吞吞回了句，接着又向夫妇俩道谢。
王太太看她乖乖巧巧地，越看越喜欢。
一会菜送上来，她不停给宋碧菡夹菜，把她那只碗堆得像小山。
宋碧菡盛情难却，明明没有胃口，却要勉强自己努力解决碗里的食物，这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坐在斜对面的关景之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王先生的问题，等到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王太太才开口提正事。
“碧菡，我们的情况想必你是已经知道了，我呢和我先生都很喜欢你，如果你能做我们的女儿，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会视你如亲生，给你最好的物质生活和父爱母爱。而且将来我们两人去世后，这王家的一切都会留给你，你以后和你的先生都不用担心生活问题。”
像是怕她会拒绝，王太太各方面都考虑周全，而宋碧菡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于王太太所承诺的这些，她说一点都不心动那是假的。
可也只是有一点点心动，还没有强烈到让她立即答应的程度。
见她不开口，王太太有些心急，和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点头。
“碧菡，我太太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如果担心我们不能说到做到，那可以先这样，我们先把王家一些不动产过继到你名下，你看如何？”
宋碧菡一楞，没想到这对夫妇居然为了让她答应给他们做女儿而委屈自己到这种地步。
她连忙摇头：“王先生王太太，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们，相反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厚爱，只是……我还没考虑好。”
王氏夫妇闻言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担心宋碧菡是不相信他们。
“还没考虑好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也还不急着走。”王太太重新抓起宋碧菡一只手，目光噙满慈爱，“不过我是真希望你能立即答应，因为我第一眼见你就很喜欢。”
宋碧菡垂眸敛眼，脸上爬满挣扎。
“我们大概元月一日前一星期回新加坡，你还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王先生估算了下时间后告诉她。
宋碧菡刚点头，王太太又马上提议：“要不你先搬去和我们一起住段时间适应一下？”
闻言，她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下意识地摇头拒绝。
王太太见状也楞了楞，像是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快，似乎根本就连想都没想过，一时不面有些尴尬
关景之察觉到王太太的尴尬，瞥了眼宋碧菡，淡然开口：“王太太，这孩子性格内向，刚开始接触有些惧生，您别介意。”
听他把自己说成是孩子，宋碧菡不悦地出声纠正：“我不是孩子。”
她话一落王氏夫妇都笑了，因为她纠正关景之的语气和微撅嘴的表情明明就是一脸的孩子气。
关景之目光扫过来，宋碧菡也不闪不躲，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她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一个倔强唱着独角戏的小丑，而那是她。
她一个人在做无谓的挣扎，希望这个男人能开口让她留下来。
可他说：“就这么定了吧，我相信王先生王太太会是一对好父母。”
在他话落的那刻，宋碧菡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怔怔望着他，而他转开眼。
——宋碧菡，我和我爸一样恨你。
忽然想起他早上说的这句，她胸口翻腾的那股情绪一下就烟消云散，被一种负罪感取代。
父亲杀死他姑姑，的确，他应该恨她。
————
从餐厅出来，离开前王太太显然是把宋碧菡当成了今后会和他们一起生活的女儿，在留私人联系电话给她时还抱了她，当她是孩子般摸了摸她的头，叮嘱她多和他们联系，不论语气还是眼神都满含欢喜。
她机械地用微笑回答，等这对热情的夫妇驾车离开，关景之已经在车上等她。
她慢吞吞挪到副驾旁，头微微一偏就能看到驾驶座上那道挺拔的剪影，还有那张帅气酷毅的侧脸。
许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关景之眉峰一拧，略有些不耐地按了下喇叭，却并没看过来。
宋碧菡别开眼对着远处闪耀的霓虹深呼吸，随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黑色的汽车均速往玫园的方向飞驰，两人同样一路无话。
回到玫园，关景之回书房，而宋碧菡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沙发上，抱着毯子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胡思乱想了许多，不知不觉睡着。
十点多时关景之从书房出来，见她就睡在沙发上，知道她是在和自己置气，忍住没去管她，回房洗了澡又进书房继续工作。宋碧菡是一点多时被冷醒的，因为客厅没开暖气。
她哆嗦着爬起来，边揉眼边下意识往关景之的卧室走，等走到了门口手触上门把，才想起两人现在的处境。
鼻头有些发酸，她吸了吸鼻子，僵在门把上的手停留了一分多钟，最终还是慢慢打开。
里头光线一片漆黑，但却有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
她带上门，光着脚踩过厚实的地毯，摸索着绕到她平常睡的那一侧，像小偷一样轻轻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
被子里头和她想像中的一样，是冷的。
他体温偏低，一个人睡如果不开暖气就很难热起来，甚至到第二天都还有可能双脚冰凉。
而她在冬天体温高得吓人，所以每次她都会先睡给他热被窝。
她小心翼翼的翻身面对他，他像是睡得很熟，根本就没发现她偷溜上他的床，呼吸清浅而柔和，有催眠的效果。
宋碧菡状着胆子又靠近一些，两只手偷偷摸摸地摸索到一条手臂，轻轻抬起绕过自己颈后，然后整个人都偎过去，钻到他怀里。
其实她想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会让她感到安心，即使他是冷的，甚至大多时候说话尖酸刻薄，而她也怕他，但他就是莫名地能让她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就安全。
“关景之，你别赶我走……”她小小声低语，如同梦呓。
关景之像是真的睡得很熟，并没有回应。
“你恨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不想走……而且蓝姨是把我托付给你，你不可以再把我托付给别人。”说到这，她顿了顿，像是有些委屈地绞紧他胸前的睡袍，闷声挤出一句：“没有你我会做噩梦。”
寂静的夜色中，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迷迷糊糊听到头顶落下一声近似无奈地叹息，而她渐渐陷入睡梦中，手还搭在关景之胸前，拽着他的睡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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