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出租车载着我和肖艾往敬老院的方向驶去,但是我却不能确定此时的奶奶是否已经休息,所以我更加觉得肖艾要在这个时候去看奶奶,一定有她心中特殊的想法。
出租车将我们载到目的地后,便调头离去,而敬老院的路上也因此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马路对面的麦田里传来了一阵阵蛙叫和虫鸣声,这里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郊区,也是一个容易被人遗忘的角落。
我站在门口,用手指敲了敲传达室的玻璃门,看门的大爷重重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拿着手电替我们打开了并不是电动的拉伸门,而他喜欢用手电的习惯,也让这里更加充满了老旧的气息,就仿佛是城市之外的一方净土。
我递给了大爷一盒烟,以表达自己这么晚过来打扰的歉意,之后便与肖艾一起走进了敬老院。
此时,奶奶住的那个房间已经没有了光亮,我敲了门,奶奶在片刻之后手拿一把蒲扇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非常意外又带着那么一丝惊喜向我问道:“怎么这么晚还带着丫头来看我?”
肖艾在我之前回道:“奶奶,我和江桥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没有打扰你吧?”
“说什么打扰这么见外的话,夏天多睡一会儿,少睡一会儿没有多大说头。”奶奶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道:“奶奶今天买了一个西瓜,正在冰箱里冰着呢,我去取出来给你们吃……咱们就在外面聊天。屋里,你们李奶奶已经睡了,咱们别吵到她。”
我和肖艾点了点头,便坐在离门口并不远的长椅上等着奶奶,片刻后,她便给我肖艾一人拿来了一片西瓜,而她将西瓜递给我们时的那种自然和不客套,也只有最亲的家人才会有。
奶奶也不急着和我说话,一直用手中的蒲扇替我和肖艾驱赶着蚊虫,又提醒我们吃她刚刚给我们的西瓜,可是我却没有一点吃东西的心情。于是,将西瓜放在一边后,轻声对她说道:“奶奶,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家里房子要被拆迁的事情……”
奶奶看着我,那一直替我和肖艾驱赶蚊虫的蒲扇也停止了扇动。
我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因为那个即将被拆迁的老屋子,是她当年和已经过世的爷爷一起,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屋子在,她对爷爷的念想就还在。
只是一小会儿,奶奶便又挥着手中的蒲扇,笑了笑向我回道:“拆了好,拆了好……拆了我孙子就能正正经经的把婚给结了。”
听奶奶这么说,我心中莫名不是滋味,我不晓得为什么连奶奶那个年代的人,也觉得有一套商品房,才算是正正经经的结婚,而关于拆迁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单纯,它真的是一种大势所趋。
我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肖艾,她看上去有点心事,所以手中的西瓜也没有吃几口。
奶奶又向我问道:“桥,咱们家的房子拆了,能拿到多少拆迁补偿?”
我很保守的回道:“至少两套房子,应该还有几十万的拆迁补偿款。”
奶奶点了点头,她又笑了笑,笑容里饱含了了一桩心事后的轻松。她似乎还想对我和肖艾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这时,我的手终于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想从里面拿出那枚要给肖艾的戒指,可在这设想了许多遍的场景真的要来临时,心中却莫名一阵紧张,这种紧张源于自己心中并不那么有底气。
却不想,这时,肖艾在我之前对奶奶说道:“奶奶,我想好了,等我和江桥的琴行发展稳定下来后,我们就来敬老院把你接回去住……如果我们工作忙的话,我们可以雇一个保姆照顾您,您在这里生活,始终是我们心里放不下的牵挂!”
肖艾的话让奶奶的脸上露出喜色,但她在意的却并不是肖艾说要接她回去住的事情,她拉住肖艾的手,问道:“丫头,你是不是已经在和我们家小桥交往了?”
肖艾看着我,她的气息离我很近,就像一朵最淳朴却也明艳的花在我的身边亭亭玉立着,我的心跳在增速,因为我和肖艾直到现在都谈不上什么情侣间的交往。这段日子,我们可以走的很近,可以在夜晚将对方想念一百遍,可是却从来没有牵过手,她也从来没有依偎在我的身边,说一些动情的话儿过……
肖艾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埋怨道:“别冲着我咽口水好吧,看着瘆的慌!”
我这才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有多紧张,我已经快将口袋里那只装着戒指的盒子捏到变形了,于是脑袋一热,就将盒子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然后右手悬在半空,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没有办法组织语言。
肖艾似乎还没有察觉,她伸手拿住了被我紧紧捏住的盒子,尝试了几次却也没能从我手中拿走。
我当然不想就这么给她,因为我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和她说些什么,而且越有感情越好,这样我们就会彼此深刻的记住这个夜色平静,我们却并不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