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云一直静静听着,思忖半晌,说道:“新市兵、平林兵虽一时风头无两,但终究脱不了土匪本性,成不了大事。”
刘縯深以为意,点头道:“青云说得是,这就是一帮吃不饱饭才起来作乱的莽夫。”
“但汉军行事,也脱离了举事的初衷。虽救贫济困,却没有做到以万民福祉为根本,因此步步维艰。”傅青云道。
刘縯惶然道:“此话怎讲?”
傅青云笑笑道:“伯升兄,愚弟试问,您是想要创造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呢,还是想要一个勉力维持生计的穷苦世界呢?”
“当然是前者。”刘縯道。
傅青云点点头:“愚弟再问,富余的钱粮来自贫农还是豪绅富贾?兵源来自豪绅富贾还是贫苦人家?”
“钱粮多来自豪绅富贾,兵源多来自贫苦人家。”刘秀道。
“这就对了,我们先说粮。”傅青云笑笑道:“无论是新市兵、平林兵,还是汉军,行的都是打杀豪绅富贾,借以补充战事钱粮之策,但恐怕这些豪绅富贾,大多早已裹带钱粮,闻风逃逸,所得不足以资养大军吧。”
众将齐声应是。刘嘉道:“被打杀的乡绅富商,大多是一些小富人家,抛不下世世辈辈积攒下来的祖业。而那些豪门大富,早已携卷家资逃走了,以致土地荒芜,无资可收。”
傅青云点头道:“汉军虽安抚贫民、接济难民,却也只是制造共同贫穷罢了。打杀豪绅富贾,无异于杀鸡取卵,以致军资钱粮无法稳定供应,也有违兄长谋万民福祉的初衷。”
刘縯摇头道:“我们打杀地主豪绅,把田地分派给贫民和投奔的难民,又修缮房舍,使民耕有其田、居有其屋。实行轻徭薄赋的政策,凡是汉军士,还免除赋税,与民休养生息。只要抢种的庄稼成熟,百姓能够饱腹,大军也有粮可供了。”
“伯升兄仁德厚义、胸怀百姓,是百姓之福。但伯升兄行的是定世安邦之计,在此乱世,却非良策。”傅青云笑笑道:“打杀地主豪绅,必定破坏地方生产,导致土地荒废,钱粮外逸,以致无资可收。虽抢种庄稼,却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义军根基不稳,大军随时可能辗转迁徙,即使丰收,也可能便宜了官军或土匪。”
刘秀点头道:“青云说的是,但大哥初心是好的,想为穷苦百姓做点事。”
“那眼下该当如何是好?”刘縯问道。
傅青云道:“依小弟愚见,在此多事之秋,若要钱粮供给充足,最紧要的是地方稳定,不可擅动农业生产和商业流通的根基。首先,豪绅富贾不但不可杀,还要旗帜鲜明的安抚;其次,豪绅富贾多为有智之人,可以放手让他们接纳安置难民,开荒拓土,增加良田供应。只要统教得当,不但军资供应稳定,而且贫民、难民都能得到好的归宿。”
刘秀不住点头,说道:“如按青云所说,豪绅富贾成为义军的一大助力,供应粮草,安置难民,与义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就会扭成一股绳。如此,军民齐心,义军就如浮萍落下了根,就能开枝散叶,发扬光大了。”
刘稷道:“如能广为宣传汉军宗旨,富人不卷资逃逸,所得恐怕比打杀富人更多,还能得到穷人和富人的共同拥护。”
“好!看来愚兄只做对了一半,照顾了穷人,却恶了富人。”刘縯点头道:“贤弟真是金玉良言,一语切中时弊,让愚兄茅塞顿开。”
“那兵源又如何解决?”刘秀问道。
傅青云神秘一笑道:“只要您有粮有钱,这天下的难民都是你的兵。”
李轶拍手道:“是啊,难民挖草根、剥树皮果腹,只要有粮食,不怕没有兵。”
楚文景和宋婉彤坐在一侧,惊讶得望着傅青云侃侃而谈。他们知道傅青云学识渊博,却不知渊深至此,对时事利弊竟能分析的如此透彻。
刘秀当即令人取了笔墨,拟定汉军攻取城池安民策略,对地方豪绅、富商采取笼络安抚政策。正是傅青云这一计谋,奠定了“汉军”今后争霸天下的基础。
不觉一周过去,刘縯、刘秀虽然军伍繁忙,但每日坚持过来问候,对傅青云几人十分亲热。一有闲暇,就当面和傅青云讨论时局,讨教一些治军安民之道。
傅青云每日引虚空灵气疗伤,一周下来,伤势大好。
宋婉彤自经历过匪寇一事后,每次见到傅青云虽仍是娇羞得很,但已不像以前那般拘谨,刻意躲避,性格开朗了许多,常常过来问候陪两人说话。
这日,傅青云为楚文景疗完伤,楚文景甩了甩膀子,又扭扭腰,高兴道:“青云,你疗伤的方法简直太神奇了,才一周时间,我的伤几乎好了大半。”
“是师兄你底子好,康复得快。”
“不然,每次你渡入真气,我就感觉伤口酥痒得安逸,定是你的内力真气有些不同。”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屋外“得得”马蹄声,赶紧出屋一看,只见刘縯、刘秀各牵着一匹黄鬃毛高头骏马,矫健壮实,马镫锃亮。
“文景、青云兄弟,我们选了两匹健马,你们骑着马活动活动筋骨,对身体康复有好处。”刘縯高声道。
“两位将军亲自牵马过来,真是折杀兄弟了。”楚文景忙迎出来,抱拳行礼。
“哎,哪里话,我们兄弟间平肩而立,义重似铁,有如千金,区区牵马执绳有何大碍。”刘縯短短的几句话,含着浓浓的兄弟之情。
“来,上马试试!”刘秀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