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进得屋来,抬眼便见贾赦一身狼狈地跪在地上,发髻乱了,两鬓都被汗水浸透,衣服也微有凌乱,弓着背,脸上还能看出泪痕来,贾母拄着龙头杖,在一边抚着胸口,满脸怒容。【】最王氏心头一跳,望了床上的张氏,虽看不很清楚,可显然她还在昏睡着,半点意识都没有。
就再眼皮子底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还没被吵醒,王氏好险没笑出来,心头满满俱是欢喜,看来这张氏,果然如消息里说的,伤得不轻”“。就冲如今贾赦这幅模样,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王氏压制住狂跳的心,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捏着帕子惊叫道:“太太这是怎么了?怎么叫大伯这样跪着?嫂子还病着呢。”
只是她的声量有些高,不说屋里人听得清楚,怕是门口站着的,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贾赦瞟了眼王氏,阴沉了脸。王氏被吓了一跳,何曾见过贾赦这般不客气对她,心里发虚,下意识就撇开了脸去,看着贾母,焦急道:“太太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看着脸色这么差?”一边扶着贾母赶紧坐下,给她倒茶,一边低声劝着:“太太,不管大伯做了什么,好歹先让他起来啊。”
贾赦冷笑,瞥了眼王氏,好一阵恶心。明明是恨不得他倒霉才好,如今倒做出这样一幅关心的模样来,惺惺作态的本事,和她那好夫君,真真是如出一辙,过不愧是夫妻,当真天生一对!
贾母喝过茶,抬眼瞧见贾赦满脸阴郁,周身的怨气溢于言表,茶杯狠狠往桌上一放:“怎么着,看到你弟妹,心里不舒坦了?觉得丢脸了?”声色一厉,“知道丢脸你还敢做这样的糊涂事?你要有点廉耻心,就该安分守己,你看看你媳妇现在,你还有脸不舒坦?!”
贾赦几乎能感觉到王氏停留在他身上的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听到她心底深处那止不住的欢笑声,恼意不可抑制地冲上头来,本就凉透了的心,被贾母又是狠狠一刀戳了进去,虽然是弟妹,毕竟隔房不亲,已是外人了。当着王氏的面,如此不给他脸面,她就是这么做母亲的?咬咬牙,低着头半个字不说。
贾母哼了一声,气得笑起来:“你倒还不服了?怎么着,觉得我说错了?难道你媳妇不是因为你现在才躺在床上的?不是你酒后失德,才有得现在吗?你还有脸在这里跟我犟脾气?!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没脸见人了!”
贾赦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理智,才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当场跟贾母闹起来,饶是如此,当着王氏的面,贾母这番行径,让他是连一点面子都没留下,巨大的羞耻愤怒感,让他脖子上都泛起了青筋。
贾母根本不在乎贾赦的怒气,如今她占着理儿,开始就没准备给贾赦个台阶下,接着骂道:“这事要传出去,我的脸都得被人踩在脚下去。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贾赦再忍不住,激动道:“太太既如此说,直接报了官府,告诉靖远侯府,拉着儿子去赔罪就是,儿子给张氏陪条命,总够了吧?!”
贾母被气得半死,手里的茶水兜头盖脸泼了贾赦一脸:“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做下这种没脸的事你还有理了?遮着掩着折在胳膊肘里不叫人看见还来不及了,你还想要叫全京城的人来看我们府里的热闹是不是?靖远侯府,你要活腻了,直接撞死了给你媳妇赔罪,别在这里给我添堵!”
贾赦心头痛得厉害,强压着鼻尖的酸涩,问道:“太太这话,可是当真,若太太发话,要我给大奶奶陪条命,只要您开口,我绝不二话。”
“你,你想气死我啊!”贾母指着的贾赦的手都哆嗦了,站起来抄起木杖就要打,王氏赶紧拦住,“太太息怒,大伯这是糊涂了,一时说错了话,您别忘心里去啊。”
回头少不得说贾赦:“大伯也别怪我多嘴,您可是太太的长子,嫡亲骨肉,这般开口闭口说生道死的,可不是戳老太太的心嘛。”
贾赦却不领情:“我是做错了事,弟妹也不必为我遮掩,有母亲方才那一通骂,怕如今满府上下都知道儿子害了大奶奶了。母亲只管让官府领着儿子去就是,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拖累了太太和弟弟弟妹。”
“呸!”贾母啐了贾赦满脸,“你难道不姓贾不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拿什么来当?要叫外人知道了你害得你媳妇如今这样躺在床上,整个荣国府的人就都不要想出门了。你算什么,你当得起这责任吗?”说完又是一阵哀嚎,“可怜老爷拼死拼活才赚出了如今的家业名声,就全都毁在你个不孝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