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风波闹得越来越大,隐隐的,竟似要暴起民愤了。本来就是骇人听闻的民杀官这样的大事,一步步走到如今,牵扯出了一箩筐的贪腐官员,甚至隐隐整个江南官场都被牵连上了。为了朝廷颜面,朝堂上下本是一致决定,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追究首恶。谁知那判处刺杀者斩首之刑的消息传到当地,竟引起暴动。这下,事情便开始棘手起来。
朝中众人不由暗自查问,若当地百姓果然安居乐业,人人生活安康富足,为什么会对一个刺杀官员大逆不道的罪犯感觉同情?甚至感同身受,因为他,甚至都敢跟官府反抗?
所有人都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但是心底却都清楚,若是日子真的过得好,定没有人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却帮助一个犯人的。
这些,大臣们心底有数,皇帝,自然也是清楚明白的紧的。
江南是朝廷的钱袋子粮仓,万万不能有失。官场贪腐之风皇帝自然有所耳闻,但只要不闹出事来,这种屡禁不止的事,皇帝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闹出民愤?皇帝暗自筹谋,江南官场,合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可决心下来,皇帝又犯了难。
派谁去办这次的差事呢?
都说官官相护,这朝堂上的官员,同年、姻亲、师生,各种关系陈杂,利益关系可以拉起一票人来,再加上各自政见,江南那块儿自来又是各种势力集聚的地方,皇帝心里也没底,要是派了存心捣乱,生怕事情闹得还不够的大的去,江南那边怕要更乱起来。可要派了那存心袒护的去,事情虽然可以压下来,但这群昏聩之人,搞得江南如此混乱,岂能不重罚?非如此,不能安民心啊。
说穿了,皇帝也不是痴人,这次看着朝堂上上蹿下跳的朝臣,私下情绪激昂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皇帝看得明白,不说京里重臣多少跟江南那边扯上关系,就是自己两个儿子,年纪大了,想的也多了,未尝就不是想要借机把自己的手伸到江南去。
对此,皇帝怒在心头,偏、什么办法都没有。
既是他富有四海,唯独不能控制的,就是人心。
皇帝把朝中适合办此差事的大臣扒拉了一遍,有能力应付此时的倒也有几个,只是身份却不够,身份够了的,却又有诸多忌讳。皇帝愁得连着几天脸色都不好,最后还是孔端提醒了他:“既如此,莫不如多派个人去,钦差巡抚,多上一两个人,正好人多好办事,遇到事,也能有商有量!”
皇帝细细一想,可不是如此?正好刑部侍郎尤显中办事精干,为人端方,身处正三品,做个钦差倒也够了。至于再派一个压着江南那帮牛鬼蛇神,身份最少还要再高些。若是皇族中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等皇帝把宗室营里稍微数得上号的人物拿出来一个个仔细推敲了遍,却发现,真正可以放心用的,也没有几个。原因差不多跟那些朝臣一样,要不,就是利益纠葛的太多,要不,就是身份不够。
还是那天晚上皇后在他跟前旁敲侧击地说,三皇子年岁也一日日大了,婚事都定了下来,只等着到日子大婚就好,这么大人,也合该半点差事,每天只是去各个衙门走走看看,去朝堂傻站着听,多丢皇子的脸面啊,话里话外的都在请求皇帝给三皇子安排个正式差事,皇帝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对了,自己膝下,可不是还有个四皇子,身份够贵重,却泯然众人,没有跟任何江南任何利益关系扯上的边的吗?
跟皇后大皇子不亲近,跟淑贵妃二皇子之间还算亲近一点,年轻轻,看着也是安分守己的,就算去了江南,也不会起什么歪心思。
横竖他也只是派徒宥昊去江南镇场,镇镇那边的那群牛鬼蛇神,正经事自有尤显中帮着办理,也不用担心徒宥昊年纪轻轻不住事……
皇帝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注意好,诚如皇后所说,孩子大了,可不是要领差事了?快要大婚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差事,天天听证到处跑,半句话插不上算怎么回事?让老四去江南,也是自己给他的一个机会了。
皇帝回头再去问了一下亲信大臣意见,大家倒是都没反对。这些日子徒宥昊听政时候的表现还是挺不错的,在各个衙门问事时也没有仗势欺人,虽不是礼贤下士,还端着几分态度,可就是这样才叫人放心呢,夺嫡的惨烈,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搀和进去的。礼贤下士那是拉拢人的前兆,四皇子这般端着态度,才是无所求的样子,大家相处也放心。
能做到皇子亲信的人,对于皇帝的心思揣摩的也准,本来大皇子二皇子办差多年,身份闺中,是去江南最好的人选,可皇帝宁愿多派一人,让徒宥昊辅助尤显中,也不肯让大皇子二皇子去,这里面的意思就深了。谁也不想沾惹麻烦,皇帝既然决定了,那就这样了吧。
回过头私下里,也各自劝了大皇子二皇子,皇帝如今摆明是忌讳他们往江南那边伸手,他们这会儿,还是安分些好。
大皇子尤还罢了,三皇子却受不住:“说什么不愿意大哥和二哥去江南那边,可谁不知道陈妃是依附着淑贵妃的?派了老四去,跟让二哥去有什么区别?父皇忒是偏心!”
这话被皇后听到,少不得是一通训斥。三皇子明着装作悔过,暗地里,却挑了四皇子跟贾瑚之间的风流韵事,直接捅到了皇帝那边去。想着说,叫皇帝看看,别看徒宥昊外表稳重,实际上,私底下荒唐着呢,让他出去办差,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