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的一桌府邸,亭台楼阁,湖泊水榭,精美的装饰,华贵的草木,在黑夜的笼罩下,大半都看不清了,唯有一盏盏灯笼点燃的长长甬道,在夜幕之下,仿佛一条美丽的丝带,在漆黑的夜色中,闪烁着昏黄柔和的光芒。
正中的一座正院,是这座府邸里灯火最通明的地方,安义站在门口已经守了三个时辰了,便是他平日常常注意身子,这会儿也难免有些熬不住,门口的侍卫担心得看了眼他,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要去休息会儿,安义只摇头,让他先管好自己的差事。
里头他家主子徒宥昊正在商量的是大事,绝不能流入有心人的耳朵里。门口就安义守着,侍卫都要站在几丈开外,安义可不放心叫别人看着。从袖子里掏出个嗅烟盒子嗅了一口,安义捂着嘴无声打了个喷嚏,精神好歹是回来了些。看看天上月色,倒是真有些担心。
从晚间回来到现在,都这么久了殿下还不休息,怕得累坏了身子。
屋内,徒宥昊正跟韩昹和几个心腹说着朝里的事,自打他六年前江南贪腐案进了皇帝的眼,这些年,他在朝里过得也算稳当,两年前,皇帝终于松口给他封了个贤王,里头的意思,徒宥昊懂,所以他一直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朝中办事,却是谁的账都不买,很有些独身其外的感觉,在太子和二皇子争得你死我活之间,总算给自己找了个立身之地。
可近两年,随着皇帝身体慢慢不好,这样的中立,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尤其因为陈妃当年是投在淑妃之下,现在的徒宥昊,竟隐隐已经被归类在了二皇子一派里,徒宥昊感觉的出来,皇后和太子,对着他的眼神,那是越来越冷,更不要说一贯跟他不睦的三皇子也被封了成王,跟他还是一直处不好。
看着手里收到的消息,徒宥昊知道,自己再不能拖了,是时候该给自己挑个阵营了。左右逢源不是永远都适用的,可以慢慢来的时候自然无所谓,紧要关头,要还打算着墙头草两处观看的话,只会叫两边都把你当成了出头鸟先给灭了。
“黄河河堤修筑,多大的事情,这些个狗官,居然也敢朝这修堤坝的银子里头伸手!”徒宥昊恶狠狠冷笑,“老三近些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看看他做的这些事!”
刑部左侍郎袁晔劝他先消消气:“成王怕也不单是为了自己,到底淑妃夏家武将传家,边关买卖赚钱,财力雄厚,李家呢,书香世家,清贵倒是清贵了,可论起财力……如今两派斗得慌,钱财开支更不小,成王殿下要不想办法捞点,怎么撑得过去?”
“可朝着修河堤的银子动手,实在太可恶!”说话的王翰林是百姓地主之家出身,家就住黄河边上,深受每年黄河泛滥之苦,更知道若是堤坝没修筑好,会给普通百姓带来什么样的灾祸,成王这么做,简直是草菅人命,王翰林一直都认为,太子在人前的谦逊,颇有些作态,现在看到其胞弟的德行,更是不满意,“要弄银子,做生意想办法,什么不行,非得从这里头捞?!”天潢贵胄怎么的,就能不把百姓当人了?
徒宥昊瞧着一干心腹,都是义愤填膺,不管里头真实感多少,这种事,真不能瞒,而且,他能收到消息,想来,这事,也瞒不住。二皇子礼亲王那头,可一直等着拿捏老大那边的小辫子呢。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到底要不要趁着徒宥昃还不知道消息的时候,去投诚呢?
这么些年了,太子和徒宥昃没少拉拢他,虽说太子是与他有些隔膜,老三也太让人讨厌,可人毕竟是嫡长子,名正言顺封了太子的,老二的话,淑贵妃倒也真能耐,这么多年了,皇帝身边也有新人来回走,可她的地位,楞就是半点没动摇过。
徒宥昊看得出来,皇帝这辈子,唯一想要与之共老的人,怕就是这淑贵妃了。
到底是跟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稳稳妥妥好,还是跟着老二,依靠着皇帝对淑贵妃的那份心搏一搏呢?徒宥昊手指敲击着桌面,问众人:“你们怎么看?”
袁晔摇头:“太子那边,怕是成王殿下不好相与啊。”
王翰林也不看好太子一派:“太子最近动作是越来越心浮气躁,已经叫礼亲王抓了不少把柄,皇上看着,对其也是不满久已,投过去,非明智之选!”
其余的人也说不合适,徒宥昊心里有了定论:“既这般,那我明儿,就去找二哥说此事。”
天色实在不早,再不走,宵禁就走不了了,徒宥昊叫了人送他们,倒是半点没有遮掩的意思,他现在领着刑部和御史台两处的差事,这些人,都可以说是来他这里谈论公事的,在者,这些人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中立派,相信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知道他们出现在自己的府邸都不会说什么的——最少,在他站队之前,是不会啰嗦了。
走之前,韩昹跟徒宥昊啰嗦了几句:“浑水才好摸鱼,现在时间还早了点,殿下您先忍忍,一定记得小不忍则乱大谋,二皇子和太子之间的斗争,现在还没到明火执仗的地步,您啊,且还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