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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并没有因为一次的挫折就放弃了讨好邢夫人,接下来的日子,她天天去了邢夫人那里请安,陪她说话,逗趣,态度低微地让人不敢置信这就是当初那性烈如火的王熙凤。
可邢夫人也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被动摇决心的人,饶是王熙凤处处讨好,她也依然没有软化对她的态度。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王熙凤还真是个聪明人。看自己在邢夫人这里讨不到,竟想到带着巧姐儿过来了。当然,这会儿巧姐儿还不叫邢夫人能当着王熙凤的面对她冷言冷语,可对着巧姐儿这么个小小的粉嫩嫩的孩子?邢夫人真是做不到冷着脸对她。
尤其巧姐儿继承了凤姐儿和贾琏的好相貌和机灵聪慧,长得精致可爱不说,嘴巴又甜的要命,当她软绵绵地叫她“太太”的时候,邢夫人心都软得能滴出水来了,只恨不得能抱着她好好说话疼她,连带着,对王熙凤都不好多说什么——在个孩子面前说她母亲的坏话,邢夫人做不到,更不要说,她现在自己也有了孩子。
就是再讨厌王熙凤的王善保家的,对着巧姐儿,也没办法拉下脸来。在厨房做点心的时候,甚至都忍不住地给她也多做了一份。她都如此,更遑论绿菊和秀梅了。连带着,众人对王熙凤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了。
从这点来说,王熙凤的策略还是很成功的,她很成功地让邢夫人一群人对她改善了态度,哪怕,只是一点点。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失败的,邢夫人心里对她更加忌讳了,连女儿都能利用,王熙凤的心机,该有多深?只是看在巧姐儿面上,没再对王熙凤冷着脸罢了。
不过这件事,却引发了另外一个王熙凤自己都没想过的结果——也不能说没想过,但没想到会这么好——王夫人快速地调整了自己对王熙凤的态度,不再冷淡,不再没事找事,每次看到她都热情地不得了,一口一个凤丫头的,好像她们多亲密无间似地。王熙凤见此,心头一凉,对王夫人更没好了好感——原来,只有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才会对我好吗?
王熙凤、王夫人、邢夫人,三个人之间形成了一个怪圈。王夫人拼命的想要挽回王熙凤,王熙凤却不屑一顾。王熙凤想要讨好邢夫人,邢夫人却讳莫如深。而可笑的是,原本,王熙凤和王夫人才是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邢夫人,才是永远被她们排除在外的那个。
贾琏临走的时候只带了家丁小厮,半个通房丫头都没带,因此,哪怕是贾琏走时没对王熙凤表现出多少不舍之情,王熙凤的情绪也还好,没大失控。算来,这还要感谢邢夫人,要不是拦住了想要给贾琏塞人的贾母,又挤兑了王夫人几句,只怕是贾琏身边又得多几个如花美眷来。虽然邢夫人只是受不了古代这制度,而贾母王夫人没有坚持也都是各有算盘,但是王熙凤心里,却是真真地感谢了邢夫人——不管是为什么,好歹,邢夫人帮了她一个大忙。长者赐不可辞,被长辈赐下来的丫头都多分体面。哪怕日后贾琏在外面纳多少个丫头,那都是可打可卖的妾,通房丫头。不比长辈身边的人,自己还得顾忌个孝字。想到贾母王夫人,再对比邢夫人,王熙凤的一颗心,终于是偏了过去。
而这些日子里,邢夫人确实是过的很不错的。每日里带带孩子,跟孩子培养培养感情,然后看看账本,管下自己房里的一亩三分地,闲了就找迎春惜春说说话,那日子过得,可逍遥得紧。迎春偶尔在贾母房里看见来请安的王夫人憔悴消瘦,连脂粉都掩不住的眼圈下的青黑,再想到邢夫人产后一直没完全瘦下去的微微有些肉感的血气红润之感,也只能摇头叹息了。等回头再看王熙凤,虽然气色还好,只是眼底,却也再不见了当年的神采飞扬,忍不住便为她心酸,她虽有心机,可贾琏当初离府时,却半点没有不舍之情,也难怪她如今这么难受了。而且王熙凤王夫人一直都忙着修园子的事,根本空闲不得,自然更难于和有大把时间照顾保养自己的邢夫人相提并论了。迎春冷眼看着她们,越来越觉得邢夫人说的有道理,汲汲营营,四处钻营,终究不是好的。王夫人王熙凤,当初要肯把那钻营银钱的心多往正道上走,立身做人,今日,又哪会过得这么累?
琛哥儿能喊人了的时候,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的大观园终于修好了,贾政忙上表了请求接元春回家省亲,皇帝也没为难,大笔一挥,准了。#****贾母王夫人一群人是喜不自胜,更是加紧了大观园完工后诸如清扫摆设之类的后继事宜,务求在元春省亲时,做到尽善尽美。
这中间,还是发生了跟原著一样的贾政喊宝玉到园子里为大观园景物题词命名的事,当时邢夫人就抱着琛哥儿坐在贾母屋里,眼看着贾母王夫人在听说贾政来叫宝玉,一个个都惊慌失措的样子,低头看了琛哥儿,笑道:“要有一天你也看到你爹跟老鼠看见猫似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不过这也就是说说笑笑,邢夫人可不会跟贾母王夫人一样,生生用溺爱把一个孩子的前程全毁了。顺着孩子的心意怕他吃苦受罪让他在内帏厮混不思上进这就是对孩子好了吗?宝玉为什么怕贾政,还不是自知自己达不到贾政读书上进求科举的要求心里发虚,她就不信,宝玉要有状元之才,还会怕见贾政。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从这点上来说,贾母和王夫人,显然都不成功。“我也不指望你多出息,可总不能连最基本的都不会,连自己都养不活啊。”就宝玉那样,她很怀疑他会被人卖了都帮人数钱——太不知世事了。
可显然地贾母和王夫人都不这么认为,在她们心里,宝玉可是什么都好,如珠如宝,满天下,就没比他更好的了,直把他当了眼珠子心肝肉的来疼着,按着往日的例子,宝玉如今被贾政叫走,最少怕也的挨顿训斥,要是再哪里不小心,被贾政打一顿也是可能的,叫她们如何能不担心着急?
“老爷好好地,叫宝玉过去,也不知是什么事?”贾母眉头都紧在了一起,哪里还有半点开始在一群人说说笑笑时的轻松愉快,“因着秦钟没了,宝玉几天都不开心,我也是想让他去园子里玩会儿,倒不想竟遇见了他老子。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原来,他整天为秦钟的事而伤心,贾母就让人带着他来园子里散散心,没想到就这么巧,遇见了贾政贾珍带着清客在园子里打算为园中题匾额对联,宝玉这是自己撞上门去了。
王夫人心头担心,又不敢说话,只好低头绞着帕子,死死咬住了唇。一边为宝玉担心受怕,一边却是埋怨贾母,这偌大的府里,哪里去不得,再不成,带上几个小厮,出去逛逛也是使得的,好好地让他去什么园子,这倒好,白白惹来一通麻烦,往日里说什么疼爱宝玉,可见都是假的。张望了看着门口,只盼着赶紧有人来递个消息,要有事,她也好赶紧过去劝劝,省的在这里提心吊胆的。
这样的气氛,要往日,王熙凤早出来打圆场说笑,让她们不要担心了,可如今王熙凤敢对王夫人生了嫌隙,又因为邢夫人对贾母也不敢太亲近,当即只在一边搀着贾母,只是空洞地安抚着:“听袭人说宝玉这些日子也学了不少,想必老爷问起功课来也是没问题的,老太太放心吧。”
放心?贾母哪里放心的下!宝玉什么性子,最是厌烦那些经世学问的,他会主动去学那些功课?袭人也不过是个不识字的丫头,能知道多少。再者就贾政那脾气,就是当年的贾珠也没少被他训斥,更何况宝玉?贾母便没理会王熙凤,只一劲儿地催促了下人:“赶紧打发人去看看,瞧瞧二老爷都和宝玉说什么?”
鸳鸯劝她:“这都派了三拨人了,二老爷和珍老爷带着客人游园呢,不说打听,就是这来回,也没这么快的。老太太还是先坐会儿,别急坏了身子。”
贾母王夫人满腔担忧又岂是这几句话就可以打消的,不过到底是知道鸳鸯说得有理,勉强才坐了回去等消息,只是那坐立不安,连茶都喝不下去的样子,却让这满屋子的人都再不敢说笑了,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凝重。
突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听见外面小丫头颤着声高声秉道:“老太太,有旨意来了。”
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等一下子都直起了身,旨意?这当口,怎么会突然有旨意下来?贾母也不想宝玉了,直寻思着,莫不是元春有什么事?王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和贾母对视一眼,忙和王熙凤一左一右,搀着贾母出去看情况了。王熙凤倒是有心让邢夫人来接手自己,可贾母王夫人动作那么迅速,她竟是来不及,只好歉然的看了眼邢夫人,跟了上去。
对搀扶贾母这种机会,邢夫人想来是避之不及的,更不要说她现在还抱着琛哥儿,哪有空管贾母。只是她们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落在邢夫人眼里,还是有些刺目的。这种场合,却连想都没想到我,往日里亏得你们还有脸做了一副大家都是一家人的表情来。对于王熙凤表现出来的歉意,倒是有了几分高兴。
一路到前厅,仔细问了那传话的人,才知道不是什么正式的旨意,却是贾赦为邢夫人求了个三品淑人的诰命回来,王夫人满腔热血被迎头一碰冷水泼下,脸色就很是难看。倒是贾母,眼神复杂的瞧了眼邢夫人,回过了神,就笑着打趣起来:“老大家的倒是真的开窍了,知道心疼媳妇了。”
邢夫人心里翻个白眼,面上却带了红色道:“老太太说笑了。”接着就是一阵羞涩到了极点的模样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倒叫众人大笑之余,不好打趣了。王夫人冷眼瞧着众人巴结恭贺,一双手在袖中狠狠握成了拳……
毕竟是旨意,在园子里题匾额对联的一众人收到消息后也赶紧过来了,贾母叫人准备好了香案,等人齐了,一群人齐齐拜倒,迎接了旨意,然后是诰命的吉服首饰,好生忙了一通,才算是把人送走了。
不说王夫人贾政心里怎么不好受,贾珍却极是有眼色的恭喜了邢夫人:“侄子给婶子贺喜,婶子大喜。前几日还在说婶子的诰命也该下来了,没想到,今儿就来了。”
邢夫人也笑着回了一礼:“珍哥儿客气了,这都是托了老爷的福,不然,就我这么无才无德的,哪里敢想能有朝一日得封淑人的诰命。”眼角一瞟,贾政脸上一片灰败,就是王夫人,偶尔扫过他的眼神也满是哀怨。诰命夫人,夫人品级虽丈夫而走,贾政一直在员外郎的位置上呆着,王夫人宜人的诰命也一直没上升过。以往贾赦没有特别去请,邢夫人品阶就一直是以前的恭人,虽比王夫人大了一级,可王夫人仗着自己的出身,却是半点没把她看在眼里。如今她虽也只是长了一级,但对心高气傲的王夫人来说,自己品级上升了,她却一直原地踏步,只怕是比死更难受吧。邢夫人翘起了嘴角,笑得无比畅快。
再看了一边看热闹恍若无事人的宝玉,邢夫人叹口气,闹出了这一出,宝玉也跟着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贾母和王夫人都放了心,可看他如今这副模样,竟半点不知道大房此刻的风光,对比起十几年来二房在荣国府里的尊贵,是何等的讽刺。贾母和王夫人指着宝玉担起二房的重担,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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