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太微听见几个惊慌失措的工人在交谈。
“邪门了,邪门了——这事邪门了——”
说话声越来越响,话里的惊恐意味也越来越明显。
青天白日之下,当着贵人们的面,他们原本哪有胆子这样说话。
此时如此不顾一切,定是骇极了。
太微胡乱想着,轻轻抓住了摇晃的扇坠,冲父亲颔首应了声是。
见她没有犹豫,祁远章脸上露出了两分宽慰:“路上不要耽搁,直接家去便是。”
太微不言语,还是点点头。
祁远章便唤人送她上马车。
他们方才虽是走着过来的,但马车就跟在身后,离得并不远。
太微临上车时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塔,目之所及仍是乱糟糟一团,并不见薛怀刃和国师的身影,也不知道焦玄活着没有。
她忍不住想,焦玄死了倒好。
他若死了,就没人念念不忘要建这破塔迎什么鬼仙人。那她爹的命运,理应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回程的马车上,太微原本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脑子里的一团乱麻也逐渐变得清晰。
马车驶进万福巷时,她心里已有了决断。
是以一下马车,她便直奔藏书阁去。
祁家的藏书阁,藏了一堆古籍,寻常却无人翻阅只放在那积灰,实在可惜。
因着平日无人上门,藏书阁又位处偏僻,门口便也就只守着个小厮。
太微去时,这半大小子正眯着眼睛打瞌睡。
落叶掉在脸上,他也浑然不察。
太微重重咳嗽了两声。
他骤然一惊,睁大双眼,急急循声望来。
“五、五姑娘?”
眼里的惊讶之色还未褪去,声音听着也是惶惶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太微忍俊不禁,笑了一下:“闲来无事突然想起了一本书,我进去翻一翻。”
“您要寻哪本书?”小厮用力拍了拍自个儿的脸,一边赶忙去开门,“奴才去给您找出来,您带回去看?”
太微信步往里头走,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找,你在外头守着就是了。”
小厮原本正要往里走,听她这般一说,已经抬起来的脚又连忙落回原处不再动弹。
他探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里头窗扇紧闭,又没有点灯,虽是白日里看着也是黑魆魆的。偏又常年不着活气,只一堆死书,愈发透着股冷冰冰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轻轻将门给关上,往边上挪了挪。
屋子里的太微却半点不怕。
黑就黑些,开了窗便好。
她白皙纤长的手指用力按在窗棂上,将窗扇向外推去。随即光线一亮,扬起了一阵大灰。
天长日久,无人仔细清扫,藏书阁内到处都是灰尘。
窗棂上就更是不消说。
她不过手指一按,指腹上便是一团的黑。
书架上亦是如此。
一排排的书籍,全被笼在灰里,一丝生气也无。
太微行至角落,拿手当布扫了扫架子上的灰,这才觉得好了些。
据传祁家祖上都是爱书的人,你寻一本我寻两本,一来二去就积了这满阁的书。可未想到了她爹这一辈,竟只能用来生灰养虫,再无人翻阅。
太微随手取下一本,翻了两页,却觉得字迹模糊,看不清楚。
她想了想,还是放下书,另去取来火折子点了灯再看。
果然,灯一亮,书上的字仿佛也跟着亮堂起来。
只是人影映在墙上,看起来影影绰绰的颇有些吓人。
饶是太微胆子大,一个人待久了也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周身冒着寒气,像是已经到了冬日,可明明外头还是那样得热。
她索性席地而坐,一本本翻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