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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2 / 2)

起初不论水平如何,总还能依令而行,一人一句的连诗,后来林如海先借酒盖脸,仗着身份学识抢在林崇前面多做了一句,引得林崇不满,又抢了黛玉的,大家便乱了次序,只看哪个口快,哪个便能多作一句。

四人皆是才思敏捷之人,闹到最后林崇与黛玉两个小的你一句我一句,连意境也不论了,只要韵脚工整就往下连,争得小脸绯红,全不复平日里故作老成之态,显得分外俏皮可爱,直看得林如海笑眯了眼。

可他老人家一看到长子林崖也在一旁看热闹,又不乐意了。

“我如你一般大时,那是何等样的肆意风流?你瞧瞧自己,既不连诗、也不吃酒,成何体统?也配旁人日日赞你风度翩翩、青出于蓝?简直岂有此理!”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林崖几眼,林如海亲从炉上端起温好的酒壶,自斟了一杯,又叫小厮:“寿生,来给你们大爷满上,我们父子也畅快喝一回,权当贺崖儿生辰。他年已十四,日后便是个正经chengren,掌一家产业。”

说着,林如海竟与林崖碰了杯,惊得林崖目瞪口呆,险些忘了喝酒,又让林如海揪着他的失态连灌他数杯。

直到喝的头都有些发懵,林崖才隐约琢磨出林如海如此反常失态的缘故。

林如海一生,早年命运极为坎坷,十岁上丧父就扶灵返乡,与寡母相依为命,既无近支兄弟,也无可靠长辈,侯府子弟一朝失了依靠也是受尽磋磨,尝遍世间炎凉。

男子二十行冠礼,视为chengren,可林家又岂能再等六年。当年林如海一出父孝,便在十四岁生日时候与那群名为贺寿实为强占的族中大户大闹一场,扛起了江河日下的家业。

而今林崖也十四岁了,虽说不是亲子,在林如海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想通了这一节,林崖也就不再推辞,父子两个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就双双有些醺然,趁着林崇黛玉两个叽叽咕咕引经据典的争执之时,干脆执壶去了花园,寻一方清静之地。

林崖自来到这异世后还是第一次喝酒,因此他心里不免还当自己还如前世一般千杯不醉,醇厚的状元红一杯接一杯喝的无比爽快,结果没一会儿就醉的近乎不醒人事,看得真正酒量惊人的林如海哭笑不得,还要让自己的小厮送林崖回屋,又要去安抚正为父亲长兄不辞而别闹xing子的林崇、黛玉。

等林崖再一睁眼,已经到了第二日正午,因为昨夜大醉而头痛yu裂不说,更有林如海命他速去书房的吩咐等着。

重重按了按仿佛有重鼓在其内擂捶的额头,林崖就着大丫头鹤音的手喝了口水,哑着嗓子问道:“你可知道老爷寻我何事?”

总不会是专门骂他酒量太差吧?这谁能早知道呢?还是林如海一早醒来,觉得昨儿个实在是有损严父威严,要骂他一顿找回颜面?也不像是林如海为人。

鹤音老子娘都是林家极有体面的管事,一个管着林如海的书房用度,一个总领布匹采买。当时林崖初到林府,贾夫人赏了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莲音、芝音,林如海就赏了鹤音,也是方便林崖知晓家内家外大事小情的意思。

鹤音也不负期望,行事一直很妥帖。

这会儿林崖一问,鹤音就笑了,一边将碗递给打下手的竹音,一边回话:“是京里来信了。舅老爷家的管事周瑞,还有个据说是统制县伯后人王家在京的二老爷身边的得意人,老爷看完了就寻大爷。不过老爷也心疼大爷的紧,都不让我们叫大爷起呢。”

前些日子林崖在外骑马踩断了一个不长眼的登徒子的腿一事早在林崖回府当天就传开了。撇开因为临阵畏缩而受人嘲讽的福生不说,寿生这个胆大心活的家生子可是没少在相熟的下人里大赞林崖的胆色本事,对林崖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鹤音这样娇养的一等大丫头心里不是没有嘀咕过大爷的辣手,心里隐隐生出一分畏惧,更多的还是敬仰。毕竟林崖是男子,日后要在外建功立业,庇护家小,怎能像闺阁女儿一样心慈手软。

等得着消息,说那不长眼的宵小是金陵皇商薛家的大爷,鹤音她们也浑不当回事儿。薛家什么人家,林家是什么人家,还以为是什么硬仗腰子的,也敢来要林家的强。

就是现在,贾家王家来人口口声声都是要给薛家撑腰,林崖身边的下人也没一个怕的。各家自管各家事儿,从来没听说外姓人还能跑到别人家指手画脚的,林家如何,跟他们何干?鹤音话里话外,也带了几分不以为意。

——别看家生子世世代代都是为奴做婢、低人一等的,这些人心中对于家族姓氏看得不比主子们轻,更极为排外。

即便没有鹤音柔声宽慰,林崖也不觉得林如海是要罚他。

想罚当日一听到消息就该动手了,而不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神情笑林崖长的不够阳刚,招来这么一桩祸事,又急忙派了人去寻事发时周围的商贩旅人,妥善安排人证。

如今贾王两家派人施压,他反而还更安全了。

要知道,自从金陵四大家尽出些不肖子孙,林如海对他们就很是看不上眼,又怎么会允许他们对林家的长子说三道四?

只是……

林崖摆手命鹤音退下,一面起身穿衣一面深思:贾家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牵扯进来也就罢了,王子腾又为何管这摊闲事?兄妹之情?不尽然,书中薛蟠打死了人,还是王夫人拿荣国府的面子摆平的。

思来想去,多半还是为了林家的势,林如海的官位。

深深吸了口气,林崖吩咐丫头们给他打盆冷水来,手脚麻利的洗漱穿戴一番后就赶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儿子起的迟了,耽误了晨昏定省,还请老爷责罚。”即便心里担忧自己给林如海惹了麻烦,林崖进屋后还是先一板一眼的请安。

他今日挑了件家常翠色绸衫,额上勒着素色暗纹明珠抹额,腰悬美玉、足踏锦靴,愈发显得人如劲竹,风姿俊逸。

林如海正在品茗,听到林崖进来不过是抬了抬眼皮,很快就把那一份满意压到心底,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不过是小酌,就令你眼下青黑、没精打采,也不知道夸你雏凤清于老凤声的人都是做何感想。”

林崖闻言面皮差点一抽。

历来人们夸奖少年郎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句。林如海不过弱冠就高中探花,其仪容风度时隔二十年依然令人津津乐道,要夸探花郎的儿子,自然也不能吝惜佳句。结果也不知道是触动了林如海那根神经,得着机会就要压他两句,可要说林如海对林崖有甚不满,或者说不喜别人赞赏林崖,那也是绝对没有的事儿。

林崖也只能捏着鼻子听着,偶尔也刺林如海几句。

“儿子愚钝,不及老爷当日万一。”

重点不是不及万一,而是当日。探花郎再是人中俊杰、引多少闺秀日思夜想,也只能是当日。

林如海悠哉斟茶的手一顿,也不看林崖,半晌才又开口:“坐吧,还等谁请你不成?瞧你惹下的好事,你二舅舅并王家二老爷都巴巴打发人来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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