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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拾贰、(1 / 2)

拾贰、

如果与各位姊姊载歌载舞的夜晚,是五光十色的旖旎鬼市,那么白圭当晚的梦境,就像鬼市华美幻境散去之后,随之而来吞食血肉的狰狞鬼怪。

白圭梦见了闵上轩。

梦见自己回到了月沉殿,坐卧在熟悉帷帐大床上,膝上盖了本书。

闵上轩带着刚沐浴完的湿气与芬芳,温温热热靠了过来,缱绻环住了她的腰,以吻问候,就像那些日子一样。眼睫细碎扇在她颈子,轻吻密密,从眼角一路蔓延到脖颈。

是闵上轩一贯的,亲吻珍宝般的细吻。

然后闵上轩停止了,看着她,红眸无澜,却将他的手一吋吋伸来。

活生生以五指挖出她眼珠。

梦境中的自己不住闪躲,捂着不断流出温热液体的右边眼窝,哭得快要断气,可是闵上轩却没有半分动摇。

只是温声附耳对她说了声“乖”,就又将她仅剩的眼珠,毫不犹豫的掏走。

不知是不是白圭太熟悉那双手,熟悉那温度、形状还有指节摸起来的触感,闵上轩指头深入她眼窝的感觉,竟如此逼真。

是的,闵上轩一直都是这样掏人眼眸面不改色的人,只是白圭总觉得面对朝夕相处的自己,闵上轩一定会下不了重手的。

却不是那样。

白圭惊醒时已是黄昏时分,身边的姊姊也早早起床离去,华靡床上只有她一人,泪流满面。

这是场自己吓自己的梦,她已经做了好多次了。

情报知道多少,就有多少恐惧,有多少想象。

自从情报贩子那处得知,她月沉殿棺木中尸首被人狠心刨去双目,就做了好几次这样的梦。

大家都知道月沉殿犬主魔头白圭早逝,还被自己人挖出眼眸这件事。

多年前一位知名少侠只身杀入月沉殿,摸入前任犬宫之主墓室,过五关斩六将,只为夺回被月沉殿做为陪葬品的恩师珠玉。

少侠成功了,带回了一身美名之外,也带回惊人消息──前犬宫之主白圭,其尸身与几任已逝宫主无异,都做了防腐处理,其尸身也如武林所言,凄惨的被陷阱尖竹戳了好几个大洞,即使入棺前已做修饰,却还是能看出曾肚破肠流的惨样。

但,应该是完好的尸首,却被人刨去了双目。

黑呼呼的两个窟窿──少侠是这样描述的。

死后仍不得安息,果真是恶人的下场──这是百姓的评语。

武林的魔教围剿专门户们,也应此得证猜测,那就是老字牌魔教月沉殿,在安稳高压的外表下,彼此间仍存在间隙。

武林被鼓舞了,有为侠士与仇家们无一不是摩拳擦掌,要找出突破口,狠狠重伤一次月沉殿。

自家老主子墓被人挖了,自家恩怨还被人宣扬了出去,月沉殿也被魔王头上动土的少侠激怒,这几年更变本加厉的让人家破人亡。

所谓恶性循环,大约就是这样产生的吧?

但局外人都只知道月沉殿高层间有心结,却不知究竟是谁所为,也没有去追究。毕竟白圭已经是死了的人,知道谁抠去白圭双目,助益不大,还不如去探探新一代月沉殿高层的八卦。

大约只有月沉殿里头的人清楚,是谁那样偏执,人都死了,还要抠去她双目。

抠去厌恶之人双目,一直都是闵上轩的习惯。

那个最常睡在她枕边的青年,发色绯红如枫、一个浅笑就能让人心醉,却手段残酷而面不改色,稀松平常。

一个除了复仇之外,对其他都像是没有心的翩翩青年。

记得有次,与月沉殿联手的某魔教女堂主,对闵上轩一见倾心,求而不得,仗着同盟身份设圈套下药相诱──这件事发生时,白圭人在外地,是与闵上轩同行的杨书彦与下属,对她报告的。

他们说,当商讨事情的大家寻不到人四处搜寻时,看见闵上轩神态平常的从房中走出,除了发丝与衣袍微微凌乱,与平常无异,闵上轩甚至对他们礼貌性点头问候,才转身离开。

但进了那房间,杨书彦与下属所看见的,却绝非像闵上轩神态那样平常。

他们看见女堂主倒在血泊里,衣着凌乱而死状凄惨,眼窝空空如也。

低头一看,一双眼珠不就是地上被踩烂的那滩血肉?

而这也不是唯一案例。

只要知道月沉殿要下手的目标,凡与闵上轩仇家有些关系的,她都会让闵上轩去办。而只要是不幸被闵上轩遇上的仇人,各个死状凄惨且被挖去双目。

白圭曾经问闵上轩,为何要取那些人双目。

“因为他们曾看过我不堪过往。”闵上轩平淡答道。

这样的闵上轩,明明是她当年亲手救活的武林杰出新秀,却大约也是沉月殿里,想取她性命人马中的一员。

毕竟,闵上轩委曲求全在她身边做了那样久的恋人。

取命掏目,不知多早以前,她就符合了闵上轩标准。

一直以来,闵上轩总是语带保留,笑的云淡风轻。

这个人演的好,藏的深,温柔缱绻,让白圭在捡到他后这几年,即使知道一切虚假,也一直都愿意活在那虚妄美梦之中。

白圭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不是完整的闵上轩。却还是沈溺其中,不想去捅破那层薄纸。两人无声并肩走过庭园小桥那些时刻,像是种盛开的明媚,雕零却才是一切最终的模样。

看,闵上轩在月沉殿敬主制度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刨去了她的双目。

为了做到此事,要花多少力气,多少心机?

那样就好像在对她说,死了都不能原谅她一样。

*****

十二岁那年,郁柏永远离开了月沉殿,无主庇护的白圭被下了犬宫的咒印,进入犬宫,成为了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的犬宫之主。

那时的殿主是个很讨厌的瘦大叔,在位很久了,模样三十岁上下,姬妾成群又好色,连白圭这样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鬼,也要毛手毛脚。

这样的殿主看似昏庸无能,却跟历任殿主一样,城府极深。

白圭被呼来唤去蹂躏了几个月,殿主大叔看她□的差不多、习惯了这职位,就丢了个新进月沉殿的殿主候选人给她。

辅佐殿主候选人这事非同小可,期间约是每位两年,但通常是给长老或大堂的堂主带,给犬宫之主只有几个理由:

一、那家伙刚来月沉殿,没有党羽。

二、那家伙很得殿主欢心。

三、那家伙被占卜指出,是重点培养对象

白圭辅佐的第一个殿主候选人,也就是之后的殿主丁哲骧,很明显是因为理由一和理由三。因为那家伙刚来,而且殿主一点都不喜欢他──丁哲骧也不是当时殿主大叔唯一不喜欢的一个,只是因为大叔喜欢雌性,所以他不得宠。

不过白圭不得不说,丁哲骧真的是个很难相处的混障。

两人初次相见是很怪的场面,当长老将刚进殿的丁哲骧带到白圭眼前,两人都楞了。

他们竟要十二岁的她庇护与指导十五岁的“哥哥”,让白圭囧爆了,丁哲骧还高她一个头呢!但丁哲骧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那家伙刚见面就居高临下鄙夷看她,像在看呕吐物。

“你们没搞错吧?这一脸短命的小鬼是谁呀?”这是丁哲骧对她说得第一句话。

于是两人甫一见面,就不容水火。

那时丁哲骧被交到白圭手上一阵子后,白圭才听说,这倨傲自以为是的混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却也不过刚进月沉殿一个月,跟已经在此活了五年的她,天差地远,也难怪要人庇护指导。

初见丁哲骧,白圭便觉得这少年颇为古怪,因其身上残有富贵雍容的气息。

她想,这家伙大约是出身名门,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进了月沉殿,还无所畏惧好像此处从生到死都是他的依归一般。

不过月沉殿里待过一阵子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过问别人进入月沉殿的原因。

白圭也没问,也不是很想问,因为她还沉在被郁柏舍弃的沸腾憎恨里,成天浑浑噩噩,只是因为殿主下令、她不做咒印就会痛的让她站不起来,才被迫接受丁哲骧这混蛋。

之后,白圭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利用珍贵的休息时间,带丁哲骧去熟悉环境和密道,熟悉各大干部和犬宫,以及一切规矩。

可丁哲骧一直都冷冷的,狗眼看人低模样,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

等白圭终于问出丁哲骧的底子,与他想专攻什么、替他招了教功夫的人来,把一切事情都打理好后,那家伙竟开始忘恩负义的将她当作空气,理都不理睬。

问话不应,好心提醒或安派都不理,什么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她什么都不懂一样。

白圭受尽了丁哲骧的气,好几次差点没让巨山猪模样的恶心奇兽,一口气吞了丁哲骧,但因抗令咒印痛的让她无法集中精神使用玉石,才不得已做废。

自从郁柏离开,一直到接近年底,白圭没有一天是不想砍人的。

新上任犬主要学的东西一堆,要处理的也一堆,还要伺候丁哲骧大少爷,可是如果白圭真让丁少爷自生自灭,咒印又会让她品尝到巅峰的吐血感,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悲的傀儡。

那段时间,如果没有杨书彦帮忙,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

比当年的淘选修罗还有过之而不及。

友派长老看见白圭过的如此压抑好似行尸走肉,怕她抑郁早死,纷纷着急搜罗漂亮俘虏一个个送到白圭别院,希望取悦白圭的同时,也能制衡敌派长老塞给白圭心怀不轨的男宠。

当然,长老们造成的男宠修罗场没能让白圭心情好起来。

日子还是没有半分光明,半点期待,半点希望,直到那个少年出现在她的人生。

那个少年──闵上轩。

*下章预告:

白圭瞠目看着树上的那个少年,带血水珠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这种来历不明又明显牵扯极多的人等,本来该第一时间就杀掉,一点犹豫都不需要有,可是白圭却鬼使神差的自报名号,甚至,伸出了手。

“只要你答应进入犬宫,就能活下去,”白圭仰脸对少年温温说道:“你决定吧,看要是光荣的死在此处,还是成为我的走狗,继续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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