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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陆(2 / 2)

那日闵上轩在她面前崩溃,所有温雅骄矜都裂成碎片,那个青年是如此不堪一击,即便白圭已对其心灰意冷,还是有了不忍。

可是这场激烈对白在两人间造成的失序,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当今的月沉殿殿主,丁哲骧,亲自来找白圭了。

某个乏味的初春早晨,平时都要睡到午后的白圭,难得被从被窝唤醒。

“小姐,小姐!”负责她起居的那个丫鬟比平时还要神经兮兮,会武的手劲把白圭摇的晕头转向,“殿主亲自来了!就在路上快要到了呢!小姐!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啥?那个她一手推上殿主宝座的阴沉怪胎要来,关她啥事!

见鬼,她现在已经不是需要看他脸色的苦命犬主了好吗?

白圭翻白眼:“丁哲骧威风个屁!来就来我还要盛装跪拜见他不成!”

可是丫鬟明显惧怕丁哲骧胜过她这懒骨头,不由分说将她从床上扛起放到一边,开始脱脱穿穿洗洗擦擦,最后连发髻发簪都上了,可说是全副武装。

看来还是活在闵上轩统治下的好,白圭双目无神,至少起床第一件事不是正装,而是吃。

好不容易穿戴完毕,白圭被紧张兮兮的丫鬟往喉咙塞了碗粥,就被急急推往正殿。

初春时节,庭园的花开满了枝头,晨光烂漫,而白圭神情抑郁,脚步拖沓。

她的确猜到,丁哲骧迟早会知道闵上轩藏着自己,可是却不曾想过那从前总嫌弃自己的战友,竟会这样不远千里、迂降尊贵的移驾来找她。

肯定不是啥好事。

大厅门扉被丫鬟谨慎推开,晨光翁细尘漂浮,白圭站在原处,定定看向正殿上那两人。

坐在位上是那做啥都阴沉的丁哲骧,正阴沉喝茶,阴沉的看她,而旁边的闵上轩衣装潇洒,无懈可击依旧,只是神色不安局促,正背手站在一边,忧虑看她。

白圭明了闵上轩的忧虑。

身为丁哲骧盟友与战友,两人携手走上这一代权力舞台,丁哲骧一直都待她不差,可也算不上善待她,两人就是那样微妙的关系──

主上与下属,曾经的领航者与幼雏,从初识就互看不顺眼,可是又被系在同条船上,彼此维护。

但十年过去,看见丁哲骧那依旧唯我独尊猖狂模样,白圭仍想一掌拍掉其手中滚烫茶水。

“好久不见呀,”座上青年阴阴将茶碗搁到案上,侧目看她:“你还是老样子,白圭,一副呆蠢憨傻模样。”

“你也是呀,”白圭勾勾嘴角回敬老战友:“除了已不再年轻,其他都一样阴沉。”

两人皮笑肉不笑望着对方,而旁边丫鬟小厮们瑟瑟发抖。

不似闵上轩的翩然雅致与时光定格般容貌姿态,十年过去,丁哲骧看起来真的变了。

一样让人惊惧,却更加难以捉摸,眉宇间阴郁与自傲无一不在陈述主人的难以应付,这个青年成长的更加不凡所向披靡,从其所散发不容违抗之压迫感,就能感受出来。

望着座上托腮凉冷看她的青年,白圭一步一步走过去。

有着残存名贵风骨却有着最寒人眼神,这的确是她一手带上殿主宝座的丁哲骧。

她在那黑发青年面前站定,有些出神看着。

丁哲骧黑发变得好长,从前明明微微触碰到颈部而已,如今却已长及背部,散漫披垂,让这青年显得更加凌厉。

白圭想起魔教里要人自相残杀的传统,还有当年胜出的那个少年,由她扶养的丁哲骧。

如今,真的成长至足以肩负月沉殿数百人命的殿主了。

“你呢?”

为丁哲骧感到骄傲,白圭心中有块倏然变得柔软,忍不住放缓了语气,问候这个她曾辅佐多年的青年:“这十年过的好吗?”

丁哲骧却是歪头漠然看她,避开白圭伸来触摸他的手,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那家伙一站起,白圭立刻发现两人因身高而生的距离,仰望与俯瞰,瞬间有了压迫感,而丁哲骧一双漆黑色眸子看她,像在打量只愚笨的家犬。

“我倒是知道你过的不好,白圭,”青年不冷不热道:“没想到死过一次,你还是一样天真愚蠢,笨女人。”

短短一段话,就让白圭心口对丁哲骧的关切瞬间熄灭。

知道丁哲骧在指何清秋的事,白圭寒寒往闵上轩看去,闵上轩却缓慢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无奈,她移开视线再度与丁哲骧对上目光。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专戳人痛处。

“你来就是来奚落我的吗?丁哲骧?”有些心灰意冷,白圭转开目光:“我确实很蠢,这样你开心了?”

“你明明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白圭。”

白圭咬牙,抬眸剐向丁哲骧:“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对那种人生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总说对这种人生一点兴趣也没有,”丁哲骧哈哈笑了,背过身去嘲弄她:“可是其实你自己都知道,月沉殿是你此生割不开的业障。”

此生割不开的业障吗?

白圭目光遥远,自嘲勾起嘴角,真是可怕的说法呀。可是她依旧虚软摇头:“不,我不回去。”然后,白圭抬起头来,报复般冷笑嘲讽丁哲骧:“你的仇恨和闵上轩一样,也报完了吗?”

而她很明显的,看见了丁哲骧愕然的一僵。

就像自愿进入月沉殿的大部份人等,丁哲骧也有其仇恨。

丁哲骧不曾对白圭提及,可是白圭知道,那样举手投足都典雅华贵的丁哲骧,必定是出身名门,然后辗转,背负着仇恨来到月沉殿,用自由与余生交换力量。

这样的人太多太多,太多太多了。

她惨死的那个夜晚,杨书彦就是被丁哲骧支去协助其复仇大业的。

这些人都是这样,没有想将她害死的意图,只是没将她放在首位,也没能像她爱他们那样,报之以同等浓烈感情。

然后,积累的不上心加上巧合,造就了她的死局。

而眼前的丁哲骧僵滞了不过数瞬,又回复成了那个唯我独尊的月沉殿主。

只见丁哲骧倨傲的微台下颔,倦怠散漫缓缓走向门边:“再给你一至两月,想干嘛去随你,但你必须回来。”

丁哲骧与白圭擦身而过,而白圭闻到了其身上特有的血腥与焚符气味。

“你必须回来,不然你的死期就近了,白圭。”

你必须回来,不然你的死期就近了,丁哲骧是这样对她说得。

那是丁哲骧头也不回离去前,最后对她说的话语。

*****

丁哲骧来去都像阵森冷寒风,人都已经离开正厅,白圭还杵在原地,咀嚼那青年留下的语句。

丁哲骧说,你必须回来,不然你的死期就近了。

在旁人听来这就是冷血恐吓威胁,可身为丁哲骧多年战友外加受虐部属的白圭,却是听见了其话中话。

那个家伙如真要发狠逼她,大可直接说“你不回来我就杀了你”,可丁哲骧说的却是“你必须回来,不然你的死期就近了”

想起何清秋与寒山城这一连串风波,这白圭大约能理解,这几年江湖将会不平静,如果自己不远的未来不回到月沉殿满是血污的庇护下,大约没有生还机会。

这就是丁哲骧的意思。

白圭其实不懂丁哲骧,那家伙是个很矛盾的人,从以前开始就是。

对她呼来唤去不知感激,恶劣至极,可当她负伤不堪一击时,又会自己站到她面前,不发一语扛下一切。

缓慢走至门边,白圭看手拿镶毛大衣丫鬟急急追赶,胆颤心惊替那青年披上,看的出神。

其实,别看丁哲骧这副恐怖魔王模样,当年殿主宝座易主一事,丁哲骧并非最佳人选。

月沉殿殿主都需要蛇蝎般的足智多谋,与让人胆颤心惊的凌厉叵测,就像前任殿主一般,可是白圭选择的此代殿主丁哲骧,却似狂风暴雨,偏执极端。

当年最佳的殿主人选,其实是敌对长老派手下的另个青年,可是却因为自己私心,力排所有阻力,杀死那青年,并坚持护航丁哲骧上位。

而,白圭时常在想,自己这样是否是害了丁哲骧。

一直以来,她总顾忌很多东西。

想保护走险路结党营私的闵上轩,保护陪自己一路走来的杨书彦,也想庇护有其他门派复杂背景的百狐与何清秋。

同时,却也想保护有如她孩子的丁哲骧与冯诗翠,那两个她曾亲手辅佐的殿主候选人。

所以才会和丁哲骧约好,释放会对月沉殿造成伤害的百狐与闵上轩,让月沉殿与丁哲骧等人远离危险,也让她喜爱着的闵上轩与百狐自由。

大家都是这样的,都各有所求。他们明明都在她身边,心却没有留在她这处。

就连一路与自己浴血走来的丁哲骧,也是十年前那夜的间接凶手。

那夜丁哲骧叫走了早该抵达白圭身边的杨书彦,认定她拥有玉石奇兽,再孱弱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于是叫走杨书彦,去图他杀伐与掠夺的征服开拓大业。

谁知,她死了。

曾以为丁哲骧是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再如何话不投机,也是对方特别的存在,共存共荣,将对方安危视为第一是非常正常的事,可是看来对丁哲骧而言,并不是这样。

白圭也许很重要,可是却不是最重要。

是可以权衡割舍,可以放至第二顺位的存在。

戏台上优伶们总痛哭,问为什么人心会改变,可白圭却觉得,其实人心就是那副模样,只是大家不能看清,错看了罢了。

那些人,她的战友,她的伙伴,他们年少时模样白圭明明记的很清楚。

可是现在却不知道他们是谁了。

*下章预告在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冯诗翠来见她了。

没有任何知会,冯诗翠就忽然推开白圭所在房门,笑吟吟走了进来。依旧是那绯红平口衣裙,外罩轻纱,华美珠翠满头,眉眼迷蒙,盛装而华丽。

经过十年,如今三十一的冯诗翠,美艳更甚以往。

*真心怀疑大家是否被我掰弯了,百合呼声为何如此之高--下章也正好是冯诗翠戏份章节

话说有人说想看作者卖萌,于是上萌脸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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