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知不觉走到翰林院内水榭,贾瑞依稀记得当初他第一次在这里见水泱的情形。特别是那条大黄鱼。贾瑞扶着栏杆弯腰探头寻找那只肥硕的黄色锦鲤，盯着碧绿的睡眠半晌儿,偶尔几条小红鱼游过，根本没有大鱼的身影。贾瑞奇怪,询问杜君是否连带把那条鱼处死了。
杜君闻言愣住，突然想起那天的戏言，哈哈大笑,没想到贾瑞至今还信呢。
碰巧南宫宇下朝来翰林院取奏折,听见杜君的笑声，快步跑来凑热闹。贾瑞特意向他身后瞧了瞧，没别人,眼中略显失望。
南宫宇明了,笑嘻嘻拍着贾瑞的肩膀解释道：“下朝后皇上留下三公在清华殿议事,一时半会儿的腾不出空闲来。李氏余孽盘根错节，处理起来很麻烦。朝堂上多数官员参与其中，加之皇上有意整顿世家营私贪污的陋习，这些全部清剿会出现大量官职空缺。我估摸他们无非商议着明年开春加开科举。”
科举？贾瑞眼睛一亮，他又有机会升官发财了。
南宫宇见贾瑞神采飞燕，自然看出他的心思。寻借口说皇上找杜君直走他。环视周遭没人，搂着贾瑞的肩膀低声道：“兄弟有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不知当不当说。”
贾瑞心情大好，随口回道：“宇兄不必客气，请讲。”
“离皇上远点！”南宫宇厉声警告道。见贾瑞错愕，傻傻的盯着他不知所措。心里很满意他的反应，声音转柔，温言劝慰道：“皇上乃九五至尊，天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也有着传承皇嗣的责任，不然如何纳得后宫妃嫔三千数？如今朝中大局已定，文武百官目光自然由朝堂外转至皇宫内，立后立储之事将变成首要的。那时候你如何自居？他是帝王，在巨龙面前你不过是蝼蚁毫无招架之力。如果你不是认真的，一切都好说。如果你真的动情，爱上一位皇帝，你最终注定会受伤。”
贾瑞身子晃荡着，推开南宫宇的手臂，保持与他有两只的距离。哀伤的放低眼睑，不让人看透他的情绪。静默了许久，哽咽的嗓子发出铿锵声音。
“你什么意思？先前在猎场，我打定心思不见雅川，你把我劝回来。现在我打定心思喜欢雅川，你又要把我劝走。你脑子里是瓜瓤？”贾瑞恶狠狠地瞪着南宫宇，一脚踢向他右腿。南宫宇作势倒地，捂着大腿呜呜大叫。
贾瑞冷哼着甩袖子离开。南宫宇见他的身影消失，立马噤声，揉揉腿，从容的起身。身后两米远处闪出一团黑影。南宫宇皱眉，有些后悔的回头，勉强笑道：“因为你，我少了一位朋友。”
黑影冲南宫宇微微颔首，似乎是道歉。随即闪走消逝，徒留一缕寒风。
贾瑞低着头晃荡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出宫门回家。天近黄昏方回去。早早等候的青水看见贾瑞的身影，高兴地尖叫，拉着贾瑞进屋见老太爷。
三天前京都城更繁华街道重兵戒备巡查，瑞大爷字进宫后再未出来，老太爷担心贾瑞卷入什么争斗，整日提醒吊胆的拜佛上香祈求平安。终于见到久违的孙子，老爷子抱着贾瑞激动地落泪，嘴里却骂着贾瑞不是东西，进宫不归也不知会家里一声。
贾瑞奇怪，问青水最近发生什么。原来那场宫变并不被外人所知晓，百姓们知道的仅是傀儡皇帝突然英明神武起来，下令诛杀李封，查抄李相国一家。夜幕刚降临，各家各户点燃备好的鞭炮礼花庆祝朝廷除掉奸佞，鞭炮声震撼着半边天，比过年还热闹。
贾瑞敷衍几句祖父转而回房。推开屋子，黑漆漆静悄悄的。青水提着灯笼先进屋欲点燃蜡烛被贾瑞阻止。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推开窗户，初冬的寒冷气息扑面而来。窗外远方天空正绽放嫣红的烟花，似天边燃起了火照耀着半边天。
突然，萧瑟的寒风大作，卷打着尘土和残黄的树叶捶打进屋，窗扇摇曳着发出吱呀声响，似两双无形的寒手晃动着。贾瑞关上窗，掏出帕子擦拭脸上灰尘。绢帕的丝滑摩擦着脸颊，贾瑞抖着手握紧帕子。食指摩挲着帕子上凸出来的刺绣，那轮廓分明是一条盘旋的巨龙。贾瑞有些后悔，小心翼翼的吹走帕子上的灰尘，叠成块状珍惜的塞进怀里。仰头倒在床上，闭上眼，思绪淹没于漆黑夜色之中。
第二日，天儿比昨日暖和些，太阳升的老高，贾瑞方磨蹭的上了马车直驱皇城。依旧是那座小楼，签发奏折。
江陵打今儿见着贾大人便觉得他奇怪，拿着一边抹布擦灰一边盯着贾大人。大人每派发一本奏折便会死盯着奏折上明黄的缎面儿叹气。气息一次比一次重，眉头总是紧锁的，垂着眼睑无精打采。江陵猜贾大人病了，试探着劝贾大人回家休息，一切由他代劳。换来的回应，是无尽的无休止的叹气。江陵没招，拿着抹布不停的擦灰，从楼上到楼下再从楼下到楼上。
“大人，吃中饭了，今儿的菜有您最喜欢吃的东坡肉。”江陵摆好饭，小心翼翼的请贾瑞进里间。
“唉！”贾瑞叹气，眼睛呆愣愣的盯着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