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几分,却依旧掩不住的苍白,她的嘴唇几乎是微微哆嗦着。我惊悚地伸手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掌,却被她避如蛇蝎一样地避了开来。
“暖暖。”她喊我,嗓音里是浓浓的失望与不可置信,“你、你居然要去找他?”
我张了张嘴,老妈的神色让我看得一阵又一阵的心疼,话到了嘴边,却又被生生堵了回去。
“你居然要找把咱们娘俩儿抛弃的男人?你居然要找跟着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跑走的男人?”老妈的嘴唇开始颤抖,她的胳膊颤得同样让我惊悸,“许、许暖迟,你走,你认他那个爸爸的话,就别再认我这个妈!”
我嗓子发颤,霍地站起身抱住老妈的腰,“妈,妈,我错了,我、我错了,我是怕你过得不好,我是怕自己会成为你的负累,我、我什么都不会,除了调皮捣蛋我什么都不会……妈,我是怕你会难过,我是怕你……会失望。”
老妈好久好久都没说话,她由着我抱着她的腰,由着我对她语句凌乱地解释着,却一直一直都没再说话。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砸,眼眶渐渐肿胀得生疼生疼,我恼恨地咬着下唇,恨不得咬出血来。
没记性……许暖迟,你的记性都喂狗吃了。
从我七岁那年发生右耳失聪的那场事故之后,这是我又一次提及我那抛妻弃女的爸爸。
老妈的反应一如从前,甚至,要更加激烈。
而我的悔恨,却是第一次排山倒海一样地朝我涌了过来。
七岁那年,尚且年幼,我只知道自己耳朵废了就不能听到声音,哭得无比起劲,我甚至埋怨老妈不肯带我去医治,直到,她把那个陌生男人送上门来的厚厚一沓钱摔到了门外。
我抱着娃娃小熊站在屋里,那时的老妈还年轻,她的眉目依旧清丽,却狰狞无比,她对着那个男人破口大骂,“滚,拿着你的脏钱滚!我们娘俩儿就是死了,都不稀罕你这个畜生的肮脏钱!”
那个男人朝我看了过来,他说,“可是暖暖的耳朵——”
他只说到了这里,老妈已经疯了一样地把他往外推搡,“暖暖是我女儿,她是聋了哑了,就算是瞎了死了,又关你许长舟什么事?你滚,你给我滚,别脏了我们的屋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妈如此狰狞而气愤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老妈用如此凶狠而不留情面的语气,那也是第一次,我听到我父亲的名字。
许长舟。
小小的我抱着小熊站在几步外,静静地看着他们吵架,看着他们互相推搡——男人似乎想要冲过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而我妈妈,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甚至不惜披头散发,只为了拦住那个我应该称之为爸爸的男子。
自从那一年那一天,我再没敢在老妈面前提起“爸爸”二字,但是有个问题却穿越了数年的时光,一直萦绕在我心底。
我一直在想,许长舟,并不是一个难听的名字,可他为什么是一个王八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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