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于谦的质疑,朱祁钰沉吟片刻,反问道。
“这在朝廷之上不算是机密,当此状况之下,本王便是知道又如何?”
他抬头,同样望着于谦。
不过于谦的目光闪烁不定,但是朱祁钰的目光却是平稳沉和。
他没有回答于谦的问题,因为没法回答。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世的时候,他当了七年的天子,兵部的所有数据,对于他来说,都没有秘密。
但是这些,他不可能对于谦说的,说了他也不会信。
同样,朱祁钰也不能告诉于谦,他就是提前有所准备。
于谦的秉性刚直,心中有所猜测是一回事,但是真正确认又是另一回事。
说到底,于谦还是文臣的一员,礼法大义,对于文臣来说,是许多文臣来说,是不可触碰的律条。
朱祁钰不想去赌……
所以他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来提醒于谦。
……当此状况之下,本王便是知道又如何?……
于谦低头,仔细的咀嚼了一番这句话,半晌,才叹了口气,道。
“王爷所言甚是,备倭军战力强于备操军,应当同时调来。”
朱祁钰点了点头。
于谦是聪明人,聪明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一点就透。
朱祁钰避而不谈他是如何知道的,他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当此状况之下。
现在是什么情况?
京师危难,朝野动荡,也先大军步步逼人。
如今的首要任务,是保住京师不失。
至于他这个郕王,是不是有什么心思,那是保住京师之后再考虑的事情。
何况朱祁钰不信,作为正三品的大员,于谦会没有考虑过,一旦天子回不来的情况下,大位该如何归属。
前世的时候,于谦可是坚定地支持他登基为帝的大臣之一。
虽然如今局面和前世不尽相同,但是一个人的脾气秉性,他面对重大局面时候的抉择,朱祁钰觉得大概率是不会改变的。
果不其然,于谦并非那种固守礼法的腐儒,他的心中,还是江山社稷重于一切。
他既然这么说了,便代表他也不愿再提此事……
殿中沉默了半刻,朱祁钰继续问道。
“后日朝会,兵部提名提督京营的人选,于侍郎心中可有备选?”
于谦敏锐的察觉到,这应该才是这位郕王,今天将他留下来的最大原因。
沉吟片刻,于谦道。
“京营提督大臣事关紧要,既要在军中有所威望,又要令群臣慑服,更要和瓦剌打过交道,或者至少,要三占其一……”
其实于谦本来想说,是应该三个条件都齐备的。
但是盘算了一番京中如今勋戚的现状,只得又改了口,道。
“臣拟定了三个备选之人,其一是为事官石亨,其二是忻城伯赵荣,其三便是驸马都尉焦敬。”
朱祁钰听见石亨的名字,眸光不由得一闪。
这个人,他比于谦的印象还要深刻。
此人本为宽河卫指挥佥事,早年和瓦剌交战,屡立战功,累迁都督同知,在边境将领当中,声望能力仅次于杨洪。
正统十四年,他和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共同镇守大同。
后来瓦剌犯边,随宋瑛和敌军战于阳和关,宋瑛,朱冕二人战死,石亨单人独骑逃回京师,被贬为为事官。
前世的时候,亦是于谦举荐的他,提督京营。
北京保卫战之后,石亨因功封爵,成为勋戚集团的代言人,也成为朱祁钰制衡于谦的重要武臣。
但是最终,就是他伙同徐有贞等人,冲入南宫,发动了夺门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