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留一偏师佯攻大同,主力北上攻古北口,此处地势险要,下接密云,若破则可一路长驱直入直抵京师。”
闻言,一旁的于谦皱了皱眉,却是提出了反对意见。
“侯爷何以觉得是古北口?”
“须知古北口距京师虽近,但是正因如此,亦是边防之重点,此处地势险峻,并不利于骑兵施展,何况古北口占据地理,墙高城深,若要强攻,也先势必要投入极大的兵力。”
应当说,作为兵部尚书,于谦的军事素养是极高的,边境大大小小几十处隘口,地形如何,陈兵多少,都在他心里装着。
陈懋一提,他就反应反应了过来。
大明的各个隘口当中,古北口距离京师算是最近的一处,但是要攻下的难度也极大。
面对于谦的质疑,老侯爷沉吟片刻方道。
“所谓兵无常形,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古北口固然易守难攻,但是它除了距离京师最近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位于宣府和辽东之间。”
“也先大军四路,除攻甘州为一偏师外,阿剌知院攻宣府,脱脱不花攻辽东,也先若调主力攻古北口,则三路大军可以会师。”
“也先此人,用兵狡诈,先前便佯攻宣府,实攻大同,再行此计,并非没有可能。”
于谦皱着眉,同样死死的盯着边防图,很显然在评估陈懋所说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朱祁钰瞥了一旁的王文,开口道。
“王卿觉得如何?”
王文没有到过辽东,但是他做过宁夏巡抚,也跟瓦剌打过交道。
而且这次入京之后,他知道自己即将赴边境巡查,同样对边境的形势做过一番深入的了解。
此刻听天子点到了他,倒也不惧,想了想,上前道。
“回皇上,臣以为,陈侯所说固然有理,但是易地而处,若臣是也先,只怕未必肯三路会师……”
一句话叫殿中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他的身上,王文深吸了一口气,道。
“陛下,此次也先分四路大军南下,固然是存了分兵牵制了各边镇将领的用意,但是臣斗胆猜测,只怕也和他与脱脱不花不和有关。”
“何况也先自土木之役后,便退居威宁海子,修养整备,显然是打算仍然依靠己方主力,故而臣以为,攻古北口一策,即便要行,也是也先虚晃一枪,故布疑阵。”
瓦剌如今的局势,其实也十分微妙。
尽管大明并不怎么认可,但是作为黄金家族的后裔,脱脱不花所率领的鞑靼部,被奉为蒙古正统。
也先的父亲脱欢,也正是借助脱脱不花的名义,才将蒙古各部统一,建立了新的汗庭。
但是同时,在这个新的汗庭当中,也先又占据着强势的地位,取而代之的意图,基本上毫不掩饰。
这次也先兴兵进攻大明,非要让脱脱不花一同带领鞑靼本部的军队同时进宫辽东。
也正是怕自己在前方作战的时候,背后被人给捅一刀。
所以应该说王文所说的,并非毫无道理。
三路大军一旦会师,固然会让也先气势大增,但是同时也会让他如臂指使的大军,产生不稳定的因素。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王文的确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陈懋盯着边防图,沉思半晌,最终道。
“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走一条更稳妥的路,绕过大同,自阳和关而入,攻白羊,紫荆,倒马三关,亦可攻至京师城下。”
“但是这条路线,一路上隘口众多,地势不平,会影响骑兵的战力,尤其是紫荆关,占据地势,虽然不能和古北口相比,但是同样并不好攻下。”
“至于好处,则是撤退方便,且若从这条路线进攻,下可攻京师,上可和宣府大军内外夹击,进攻居庸关,此关若失,则虏贼之后亦可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