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英的这种感觉,并非一朝一夕就有的。
事实上,自从天子命他交出东厂的时候,他便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但是说到底,他这些日子,并没有做什么对天子不利的事情,相反的,他办事还算尽心尽力。
所以金英以为,哪怕天子要动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可他却没想到,这雷霆一击,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那桩事情,放在平时,也就是小事一桩。
但是落在这场廷鞠之上,被有心人这么勾连起来,却足以让他和石璞两个人,都双双败落。
所有的底牌都已经被掀开,接下来自然是刺刀见红的总对决。
俞士悦沉着脸色,对那名布衣女子绿柳问道。
“你既是金公公府中婢女,那么本官问你,你平素在金公公府中,负责何事?”
绿柳似乎有些害怕,但是还是张口答道:“回大老爷,民女在府中负责茶水侍奉。”
俞士悦点了点头,伸手指着一旁的石璞,道。
“你抬起头,仔细辨认,可曾见过此人?如若见过,是在何时何处?”
绿柳大着胆子抬头,顺着俞士悦指着的方向,正瞧见石璞阴沉着脸色,面无表情的瞪着她。
那一身绯袍,似乎给了绿柳很大的压力,她没敢多看,便又低下头,道。
“大老爷,民女见过这位大人,是在本月十五日晚上,大约戌时二刻,这位大人曾带着一个小箱子,到金公公府中拜访。”
“胡说八道,老夫何曾去过?”
绿柳的声音刚落,石璞便死死地盯着她,呵斥道。
“大胆民女,此乃御前,本官乃朝廷二品尚书,岂容你如此污蔑?快说,是谁指使你来陷害本官和金公公?”
绿柳被这么一吓,立马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倒是俞士悦上前一步,冷声道。
“石尚书,你僭越了!”
“陛下有诏,命本官主持此次廷鞠,你身为此案嫌疑人,当廷恐吓证人,单凭这一条,本官便有理由认为你是在心虚,治你扰乱廷鞠之罪!”
石璞冷哼一声,一甩袖袍,默然不语。
他何尝不知道,这么做是下下之策。
但是事已至此,他哪还有第二条路?
身为事情的当事人,他和金英一样,在认出绿柳身份的时刻,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他自土木之役以后,就已经在竭力洗脱和王振的关系。
回京之后,更是将精力都放在了处理这件事情的手尾上。
本想着,只要他们拿不到实证,无论如何也能躲过这一劫。
但是谁能想到,这俞士悦压根就没打算去找什么实证。
而是剑走偏锋,盯上了他回京之后的动作!
事实上,根本不用俞士悦说,石璞的这一番动作,实在是太像心虚的表现了。
以致于,朝中的大多数大臣,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望着石璞的目光当中,却多了几分怀疑之色。
咬了咬牙,石璞沉着脸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和金公公都已经说明,十五日夜,我二人皆在自家府邸当中,但是这女子却胡言乱语,说曾见过我二人,岂非受人指使,蓄意诬陷?”
面对石璞的辩驳之词,俞士悦还未及开口,一旁的卢忠便走上前,开口道。
“石尚书,这名女子是否受人指使,倒是不好定论,不过你谎言欺君,却是板上钉钉之事。”
说着,卢忠自袖中拿出一份文书,展开道。
“锦衣卫奉圣命,协理三司查办王振一案,对石尚书你早有怀疑,自你入城之日起,本指挥使便派了暗探在你府外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