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三刻钟都要过了,早管事一张脸都绿了,这一顿花酒吃下去,三两银子或许还不够,约莫着还得再添上一两,这一次他可就不是肉疼而是心疼了,剜心一样的疼。
早管事倒不是真小气,他家小子早到很争气,学问一流,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从那个时候起,早管事就省吃俭用,将所有的钱全都攒着,早到苦读三年,今年正准备进京赶考,早管事将所有的银钱连带自己的棺材本都砸出来给小子做盘缠的,今天若是赢了皆大欢喜,若是输了,家里的抠门婆子不得掐死他?
眼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早管事心中越来越烦躁,身后的那个豹子尤其讨厌,紧张得大口喘气,喷得他后脖子冰凉冰凉的。
靖公主此时都停下了对练,专门看着大缸,能够在这蒺藜缸中待这么久的确实很少见,靖公主知道火奴生活环境极差,别的不说从耐力上来说讲确实远比火毒城中的人要强上许多,这也是靖公主和火奴们对练了一段时间后感悟出来的,但她也没有料到方荡竟然能够待这么久。
就在此时哗啦一声响,蒺藜缸中钻出一个身影来,早管事哎呦一声跌足叫道:“出来啦!哈哈……”
第三个哈还没有吐出来,早管事嘴巴就僵住了。
钻出来的不是方荡,是鸽子,就见鸽子哎呦呦的大叫,从缸中蹦出,落地的时候又是一声惨叫,连忙跑到一边打开小缸,擦抹止痛药酒。
三刻钟刚过,一只手从大缸之中伸出来,一抓缸沿儿,方荡从缸里缓缓爬出来,此时的方荡浑身上下全是腥红的血斑,远远看去,犹如一个血人一般,至于方荡的衣服,早就磨烂了,连渣都没剩下一点。
早管事一张脸阴沉如水,这坏家伙就像是专门在和他作对一样,要是方荡早出来哪怕一点点,他也不会输的这么惨。
靖公主微微点了点头,靖公主非常人,一心攀高,心中远没有什么小女孩的羞涩,对于方荡的并不在意,事实上靖公主第一次见到方荡的时候,方荡也是现在这样浑身。
靖公主收回目光,继续和三个火奴对练。
豹子激动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双目猩红,脸上的厚皮猛的传来崩的一声,墙皮般脱落下好大一块,虽然蜕皮剧痛,但豹子却依旧哈哈笑道:“好样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这个兄弟我认了。早管事,今晚咱们湘雨楼走起。”
郑守也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能够第一次就在蒺藜缸中呆这么久,绝对不容易了,他太清楚他当初为了博得王府前三的名头,咬着牙在蒺藜缸中坚持的时候的那种痛楚了。
郑守原本对方荡没有半点好感,此时嘉许的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个能吃苦的苗子,豹子别闹了,谁不知道早管事今年独子要进京?你还来打他的秋风?若是早管事的儿子成了状元,非得将剥了你的皮为铁公鸡报仇不可。”
“嗯!看着这小子我心情不错,这一顿我请了,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早管事干咳一声,随后咬着牙道:“不行,愿赌服输,我输了就是输了,第一场已经狡赖一把,第二场既然输了,就绝对不能不承认,这一场花酒,一定得我请,郑老大,你别废话了,你跟我抢,就是下我的面子,小心我跟你急!”
早管事不是个输不起的,愿赌服输这个担当他还是有的,早管事当初也是个秀才,以读书人自居,心中还是有些读书人的傲气的。
方荡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惊讶,方荡耳聪目明,耳力远超常人,他们在外面打赌的言语方荡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方荡完全可以在蒺藜缸中再多呆一会,但他听说郑守也不过最多呆了三刻钟,方荡不想做得太过,这才等着三刻钟一到就出来,方荡从见到早管事的时候就非常不喜欢这个留着两撇山羊胡对他总是阴阳怪气,满脸轻蔑的家伙,但此时方荡却觉得这早管事也不是那么不堪。
早管事一脸肉疼的看向方荡,随后却露出一个笑容来,低声对郑守道:“看来公主的眼力不差,这个小子还成,别的不说,这心性关口上是个好苗子,郑老大你多费心,公主身边现在太需要人了。”说完后早管事微微一叹,郑守和身后的花斑豹子也不由得面色凝重,似乎有解不开的阴郁。
鸽子笑呵呵的走过来,丢了一条宽大的布巾给郑先,郑先伸手去接布巾的时候,鸽子忽然狠狠地拍了方荡一巴掌,笑道:“好样的啊,快赶上咱们郑老大了。”
方荡不由得哎呦一声,他现在浑身上下全是血斑,磨皮蒺藜着实可怕,还不伤筋肉就是刺破皮肤,鸽子满怀恶意的这一巴掌拍得他呲牙咧嘴。
憨牛也瞪大了眼睛走过来啧啧连声道:“好小子,根骨不咋地,但是能吃苦,比我都强。”
眼瞅着憨牛也举起蒲扇般的大手来,方荡一脸警惕,连忙后退,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这些侍卫最看重的就是力量,比力量看得更重的,就是一个人愿不愿意吃苦,原本他们对这个新来的方荡都没什么好感,但现在,很轻松的便接纳了方荡,哪怕方荡看起来怪怪的,话都不愿意说一句。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方荡是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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