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老夫人和颜四爷两人。
“跪下。”老夫人开口道。
“母、母亲?”颜四爷一路上都在猜测老夫人寻他所谓何事,却没想到自己听到的第一局话会是这个。
“我说跪下。”老夫人抬眼看向瞧着精神有些萎靡的颜四爷,不怒自威,颜四爷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地跪下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老夫人淡淡地看着颜四爷,神色似与平日无异,却很快地让颜四爷的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
“母亲有什么问题便问吧,儿子定当如实相告。”
“我问你,你是不是将阿菀的事,告诉了那李寻儿知道?”
颜四爷有些疑惑地看向老夫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是要问这件事。不过此事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便实话说了:“寻……李小姐一直担心小七的病,想为她寻一位懂此道的神医,我才将实情告诉她……”话没说完,就被老夫人迎面泼了一杯凉茶。
“颜平,你给我好好醒醒脑子!”老夫人厉声道,“你这是亲手将阿菀,将我们颜家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啊!”说着狠狠砸了手中已经空了的茶碗,“你是有女儿的人,你不为阿菀想,也不为你的亲女儿想么?”
“母亲此话何意?”颜四爷面对老夫人的怒火却更加迷茫,“李小姐是一片好心,儿子也细细叮嘱过她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也不怪颜四爷茫然不知,他被老夫人勒令禁足在房,对于外界的事情是一概不知的。
“她一片好心?”老夫人冷笑一声,“她确实是一片‘好心’,现下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里,怕是没几家不知道,我们宁国侯府的七小姐是个傻子了。”
听了这话,颜四爷方知此事的严重,可一开口,还是下意识地辩解道:“府中知道小七病情的大有人在,说不定是哪个下人嘴碎说出去的。寻儿她是个良善女子,听了小七的情况都忍不住落泪,又怎么会将此事说出去呢。母亲,您可要查清楚了啊!”
老夫人看着到如今还对李寻儿痴迷不悟的颜四爷,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和颜三爷是后头才从府外接回来的,她看在他们亲娘救过老宁国侯一命的份上,对他们说得上是悉心教导,吃穿用例,都是比着嫡生子来的。可他们毕竟不是自幼长在她身边,已经养成的性子怎么也掰不过来。
她想着两个孩子瞧着心思都不坏,掰不过来便掰不过来吧,总归有宁国侯府一天,就能养着他们两个一日。
后来的颜三爷倒是上进,高中后自请外放,从县丞一路做到了如今的林州知府。颜四爷则是个风花雪月的性子,老夫人便安排他管些庶务,倒也从来没出过什么事。
谁知道,却在儿女情长上狠狠栽了跟头。
“我没记错的话,那李寻儿是该喊你一声表哥吧?”老夫人话题一转。
颜四爷摸不准老夫人话里的意思,迟疑着点头:“她父亲是娘的堂哥。”这说的便是他的亲生娘亲了。但是他亲娘是没上过颜家族谱的,这门亲戚可以说跟颜家毫无干系。
“当年她父亲为了护送你们兄弟上京,散尽了家财。你父亲因此为他谋了一个闲职,赠与他黄金百两,还承诺今后只要是我们颜家帮得上忙的事,就决不推辞。”老夫人合上了眼睛,“只是没想到,他们后来来求的第一件事,是要将他们的长女嫁给你。”
那是一对老实的夫妻,跪在她面前哭得老泪纵横,说女儿立誓只肯嫁颜四爷,却自知配不上四爷身份,现下已精神恍惚,瘦地都快没有人形了。
就是在那时,老夫人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这女子踏进颜家大门。
老夫人所说的事,颜四爷却一概不知,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当年送他回府的那位舅舅长得是什么样子了。
“李寻儿留不得了。”老夫人睁开眼,仿佛惋惜一般叹道,不等颜四爷开口,又道,“至于你,就好自为之吧。”她深深地看了颜四爷一眼,让他突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好自为之吧,总归是宁国侯的血脉,她也不愿做得太绝。
老夫人想起那名素未谋面的女子,不知道她泉下有知,看到她宠爱的幼子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会是个怎样的表情。
“然然,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自己享着锦衣玉食而让他们兄弟流落街头,只要你点头,他们就能回府了。”
当年老宁国侯的话还在老夫人耳边回响,她握紧了手上的帕子,眼角落了一滴泪下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