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而后行?”齐恒挑眉,语气格外令人探究,随即又似笑非笑的问道,“难道不是背后插人的刀子?”
话音落,玄云脸色一变,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属下愚笨可没学到这个。”可话刚说出口,玄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自己这张嘴哟!
见他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齐恒冷笑:“朕说过,凡是都要动脑子,三思而行并非让你瞻前顾后,而是要你眼光看得长远些,尽可能的未雨绸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只是一种解决方法,否则一旦出现意外你只有坐以待毙。今晚之事,虽然并未酿成大错,但也是你之过,这么说,你可认?”
“属下知错。”
“朕要的不是你知错,若还有下一次,那朕决不轻饶。”说到最后,齐恒的语气带了一丝狠厉。
“是,属下此后定当拼死保护叶医女。”
“嗯。你下去,领五十鞭子。”
“是。”玄云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五十鞭子。然后起身退下。
不想才走到门口,却传来齐恒凉幽幽的声音:“还有,记着,若是遇到危机关头,朕要的不是你拼死相护,而是你带着她全身而退。你的命既然是朕给的,那便只有朕才能取走。随时记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有你活着,才能护她。明白吗?”
玄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齐恒话中的深意,叶无欢的命固然重要,可他的命也同样不是说放弃便放弃的。
玄云只觉鼻头一算,勉强压下吼中的涩意,恭敬的行了个礼,坚定的应了声:“是,属下定不负皇上所托。”说着才转身退下。
待玄云退下,齐恒才慢悠悠的转向连枝,淡淡的开口:“连枝可是在怪朕将连翘那丫头安排在了叶无欢身边?”
“属下不敢。”连枝抱拳道。
“之所以这样做,固然是为了借连翘来照看她,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你妹妹。”语毕,连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齐恒也并不理会,兀自开口道,“这后宫如同一只大染缸,而连翘那丫头心思又单纯,进了这染缸想要独善其身更是不可能。虽然你明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但这世上本就没有透风的墙,即便你藏得再深,也总有暴露的一天。到时候,连翘便是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拉拢也好,威胁也罢,总归是不可能再逃得掉。试想,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连枝本就是个聪明人,齐恒说到这里,他便早已明白主子的良苦用心,心下有些动容。
“叶无欢是个极重情谊的人,虽然聪慧,但是认死理,认准的人便不会变。她和连翘相处的这些时候想来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想来若是有点什么事,她也是会极力维护连翘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皇上多虑了,舍妹能为皇上所用,是她的福分。且皇上用心良苦,属下都懂的。”
“你明白就好。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是,属下告退。”连枝退下,齐恒却是半点困意都没有,就这么坐在那里,坐了一宿。
闭上眼,全是那人掐着无欢脖子,她拼死挣扎的样子。
没来由的,他竟想起那年,听到顾弦歌死讯的时候。
那一夜,先帝将顾羡之召进宫后直接将他擒住,并当着朝中几个一品大员的面列举了一十八桩罪名,直接打入大牢。随后派人封了顾府,任何人不得外出。
后来禁军统领回报,说前一晚有人飞箭传书说绑了顾家大小姐,让顾羡之亲自上九华山见面,否则就杀了他女儿,但是顾羡之被打入天牢,顾夫人亲自去救人了。当时他愣了一下,竟是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再后来,他借着抓捕顾家余孽的名目亲自率兵上九华山,但是却并未见到顾弦歌,而是看见了横式荒野且一丝不挂的顾夫人。
不知道是出自什么样的心思,他竟脱下了外衫替顾夫人遮住,并派人将她的尸身送回顾府。
他派人找了三天,找遍了九华山,都没能找到顾弦歌。
那时他一直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毕竟没有看见尸体,那她,应该还是活着的……
只要活着……
怎样,都好。
是的,只要她活着。
可是第四天,却有人抬着一具已经被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回来,告诉他顾小姐的尸体找到了,那一刻,他竟是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他踉跄的跑到那尸体前,那尸体看不出半点顾弦歌的模样,可是那残破的衣衫,的的确确是顾弦歌最爱穿的那一袭红衣。
他始终不敢相信顾弦歌就这样死了,齐商见到那具尸体时竟是愣在那里许久,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可是他能清晰的看见齐商布满血丝的双眼中,蓄满了泪。
直到知道顾弦歌竟还活着,那深藏在心中多年的心魔才逐渐复苏,死死的缠绕着他,欲罢不能。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早已放下。
可是,自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有的人,有的事,早已深入骨髓,想要放下,除非剜肉剔骨。
时至今日,他早已放不下,不想放了。
亦或者说,舍不得放了。
入骨相思,竟是如此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