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这就行了,我信你。”弦歌的话掷地有声,看着她那张易容后格外普通的脸,朱砂有些心绪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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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带着朱砂准备回汴京,不为别的,顾家的仇,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报!而鲁直说什么也要跟着,弦歌说了半天说不过他,但转念一想她们两个姑娘家出门在外的确是多有不便,若是多一个鲁直在身边,光站在那儿就足够下人了,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人想打她们的主意才是。于是也就同意了。
一路上弦歌三人装作父亲带着病怏怏的儿子和女儿进京求医,还算相安无事。
想来齐恒做梦都想不到,弦歌既然逃出了汴京还会回去,所以但凡出汴京城的人都会严加盘查,反而进城的人会松很多,于是三人轻而易举的进了城。
弦歌这次没有去任何一座父亲留给自己的宅子,而是跟着鲁直一起,进了一座破旧的小院子。
这院子是鲁直以前在汴京住的地方,但许久没住过人了,有些年久失修,只是勉强能住人,鲁直一边收拾屋子一边道歉。但弦歌倒是无所谓,很能随遇而安。她现在不能去父亲留给自己宅子,因为那些地方不知道有没有齐恒安插的眼线,她怕自己一出现便会被他逮个正着。
对于齐恒,弦歌心里是有愧的。这些天她总是能梦到齐恒怒气冲冲的站在她面前要掐死她,然后在一阵窒息中惊醒。这些天她都刻意不去想他,但是齐恒就像幽灵一样总是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越是想忘,可是却越是忘不掉。哪怕弦歌不停的告诉自己,他们再无可能,她是被玷污了的,而且齐恒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可这像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弦歌紧紧陷在里面,挣脱不掉,然后越陷越深,弦歌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纠结且压抑的情绪逼疯了!
而且每次一想到那晚的耻辱,弦歌都要极力压抑自己不要发疯,她不知道这种情绪会纠缠自己多久,可是有时候哪怕她极力克制,却还是无济于事。
这夜,弦歌在床上翻了许久,仍旧睡不着。四周围隐隐的霉味让她有些心烦意乱,虽然这屋子鲁直已经替她打扫得很干净了,可是因为长久没有人住的关系一时半会还是除不掉那霉味。枕头旁边夜明珠散发着莹莹冷光,曾经弦歌是不怕黑的,可是现在,一到晚上她便会觉得无所适从,尤其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一闭上眼,那些噩梦般的过往都会反复重现……
弦歌翻身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坛子酒直接“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这酒是在回汴京的路上撞见官兵搜查,他们为了躲那些官兵进了一间酒肆,然后买了两坛酒。后来一路带回汴京,此时倒是派上用场了。
弦歌心情烦躁的时候便会喝酒,酒越烈越好,虽然她不会醉,可是当冰冷的液体沿着喉咙流进胃里,那种冰冷之后逐渐升腾起的火辣辣的感觉总能让她烦躁的心逐渐冷静下来。而且,喝过酒后她比较容易入眠,对于弦歌来说,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管用。
没多久,一坛酒已经见了底。
可是心中的烦闷却并未消减半分,弦歌竟是越发觉得焦虑了。
忍了许久,她终于还是摸出了衣服中的匕首,坐在床上,拿着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比划了两下,然后飞快的划了下去。
一阵刺痛传来,弦歌清醒了几分,看着血哗哗的流,弦歌的心竟然开始平静下来。
“无欢!”一声隐含怒意的声音响起,弦歌尚未来得及抬头,自己已经被人提了起来,随即熟悉的味道传来,弦歌的心漏跳了几拍。“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又想寻死!”
弦歌抬起头,冷冷的看着萧湛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止血散捏碎了往她的伤口上撒,接着撕下自己的衣服替她将伤口包扎好。弦歌从未见过这样慌乱的萧湛,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候没有见过,此时的他手忙脚乱的替自己包扎伤口,表情又急又怒,甚至他的手都在颤抖。
“呵。”弦歌冷笑,“陛下好兴致,三更半夜的,不在自己的陈国待着,却跑到大梁来爬墙盯梢,当皇帝当成这样,你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了。”
弦歌话中的讽刺萧湛听得清楚,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再看着她冰冷疏离的眼神,就像有无数把钝刀子在割他的肉,一刀一刀一刀一刀,见不到血可是那种皮肉拉扯的痛还是让他几乎要窒息。
“无欢,你”
“陛下记性怕是不大好了,民女姓顾,名弦歌。”弦歌冷冷的打断萧湛的话,“果然贵人多忘事,不过无妨,民女生得卑微,也担不起陛下惦记。”
“无,弦歌。”萧湛语气涩然,艰难的开口,“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难道不是么?”弦歌反唇相讥,“我不过是逆臣之后,现在也算是在逃逆犯,无亲无友,无牵无挂,现在的顾弦歌怕是比蝼蚁都不如。”见萧湛张口欲说话,弦歌接着说道,“这样的结果,陛下可满意?看着自己仇人家破人亡落到如此田地,你心里是高兴的吧?”
若说弦歌冰冷的态度像是钝刀子在割肉,那她的这些话就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利剑直接戳进萧湛心里最深处,然后飞快拔出来。刀刀见血,刀刀致命,将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