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没有日升日落,但并不黑暗,无数能够发出光亮的植物和动物一年四季,日日夜夜都在照亮这片深海世界。
从山坡上望出去,神城卧龙峡的全貌在深蓝色海域中渐渐显现。
这是一座建立在巨大的骨架上的神城,骨架年代久远,看起来有点像鲲,又有点像鲸。它仿佛一座庞大的岛屿矗立于海底,无数动植物在它身上滋生繁衍,搭建居所,死后又化作白骨与它相连,成为它的延伸部分。
发光植物遍布骨架,点亮每一个关节和每一寸骨骼,无数鳞族游弋其中,穿梭往来,身上发出点点灵光,看起来如梦似幻。
山脚下不远处有一座用方石搭建的讲台,不少稚童在台前席地而坐,间或也有几个路过的行人驻足观看。
这个地方刚建立的时候有围墙,后来按照紫霄云榭主人的要求拆除了,他希望所有卧龙峡的人不分天资身份地位,都能有机会开悟元丹,修道成功。
讲台上坐着一个女子,闭目调息,心口处元丹灼灼发亮。灵气如游丝般在元丹内外出入,游走身体各处。
半柱香后,她隐没灵气元丹,睁开眼睛望着台下稚童,问道:“都看清楚了吗?明白了几成?”
底下的稚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有的则是茫然无措的表情。
女子指着一个孩子,道:“俞幺儿,你明白了几成?”
那孩子垂着头,红着脸,道:“回、回温师叔,我明白了……一成。”
周围发出哄堂大笑,过路的行人也不免会心而笑。这个俞幺儿看起来大概十三四岁,在尚未开蒙的妖兽当中,年纪不算小的了。
女子摇摇头:“不够努力。”
俞幺儿眼角潮红,委屈答道:“温师叔,我每日只睡二三个时辰,其他时间都用来修行,可……我大、大概不适合这条路子。”
他偷偷观察一番女子的神色,壮着胆子道:“我家一个远方亲戚在学馆修行,他建议我去学馆,学习开燃洪炉,他说……”
女子不悦地打断道:“不要为自己找借口开脱。虽努力有余,然则悟性不足,所以若修习洪炉亦是如此。你还是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跟着我做。”
俞幺儿低下头不说话了。
围观的路人中忽然有人高声道:“我看这孩子未必没有悟性,也许修习洪炉可以另辟蹊径也难说。”
女子望了那人一眼,冷笑道:“这不是学馆的贝芷瑜么?你已经突破第四重天,修成通者法士,如何还要上我这开蒙课堂?难不成是想要废去洪炉,重炼元丹不成?”
贝芷瑜笑一笑,道:“紫霄云榭不设院墙,任何人想要上这里来听学都可以,这不是你们尊师的意思吗?怎么我就来不得?”
她走上前,对那孩子道:“学馆同样不设院墙,你若是想要去听听,随时都可以去。”
台上的女子看了看俞幺儿,见那孩子有心动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我并非不让你修习洪炉,只是你已经在紫霄云榭修炼了四年有余,虽没有开悟元丹,但也不要半途而废啊,说不定明日道心自悟,就能修成元丹了。”
俞幺儿明显犹豫起来,围观众人也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贝芷瑜笑道:“去学馆听一听,了解一下洪炉,怎么是半途而废呢?好比行军打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温怡仙,你这么怕这孩子修习洪炉,是对紫霄云榭这一套不自信吗?”
台上的女子皱眉:“年轻后生总是狂妄自大。妖族自天地诞生以来,便开悟元丹,传承不绝,经历万古而不衰,而洪炉不过万余年历史,如何能比?至于你们学馆,自开办以来更是只有短短半年时间,如何敢在紫霄云榭这片圣地放肆?不要以为学馆仗着有少主白皊撑腰,大肆吸纳鳞族后辈,鼓吹洪炉那一套,小心适得其反。须知开辟洪炉的乃是人族,种族有异,怎知没有后患?”
贝芷瑜听了气恼:“哪里有后患?你这是污蔑!好歹是雷元丹前辈,这样没有根据的胡诌之言也能随便说出口吗?在场的都是没有分辨力的孩子,你这样误导是对他们不负责任!”
但是她的话并没有得到那些稚童的拥护,相比不熟悉不了解的另一个种族,人们总是更倾向于相信身边的同族。因此后患论其实早已在元妖当中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也被许多人接受。
当即有人附和道:“没错,我家大人也说后患无穷。还说学馆内轻佻放荡,乌烟瘴气,里面的人不学无术,专门诓骗童男童女去做供品。”
看向贝芷瑜的眼神渐渐不太友好起来,几个开了蒙的幼童甚至做好战斗的准备,也有几个路人做好了打抱不平的准备。
贝芷瑜心里一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不与你们计较。”
却听不远处有人笑了一声:“要说供品与献祭,这不是元妖专享的事情吗?元妖吸取血食作为修炼的根基,就以为所有修炼的方法都是血食,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个大个子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只见他一身衣袍破破烂烂,遍体伤痕,看起来很是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