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略见那暴烈如火的大汉要动手之际,一个箭步向前,拉过那驿卒大喝:“住手!你干什么?”
“是些要饭的,曹军将你不要理睬,快回去休息吧。”那兵丁随口搪塞道。曹略看他们一个个破衣烂衫,面色土灰,披散着头发,这样的天气还有人赤着脚,便发了恻隐之心,对兵丁道:“秋夜风凉,别着凉了,染了风寒,让他们进来吧。”
“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还能大过人命吗?给他们些吃食,再找个地方让他们过一夜。要是不行,我给你们钱!”曹略瞪了他一眼。
官驿不是私店,即便给钱也是不合规矩的。但那兵丁也知道曹略底细,带着一屯兵马,心知开罪不起?只耐心劝道:“您忒好心了,谁不是人生肉长的?不是我这当差的心狠,只是这样的事如今太多了,您管也管不过来呀。”
“我遇不见的也就罢了,既遇见了就得管!叫他们进来。”
得了这句话,七八个叫花子踉踉跄跄地进来了,跪在曹略面前磕头道谢。哪间屋也安置不下,只得唤亲兵与驿卒取柴点上一把火,诸人便在院当中随便坐了。曹略与驿丞皆拿来干粮与他们,吃的还是少,又叫亲兵到各处房里找往来官人求些。
那络腮胡大汉看这曹略所作所为,心里暗自佩服。
毕竟还是好心人多,不一会儿,什么粗勃勃大饼子都拿了来,这些讨饭人见粮食如得活命,顷刻间抢了个精光。
曹略瞧这些人大多数并非老弱,而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其中还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他们操着冀州口音,心下十分诧异,问道:“你们年轻轻的,为什么不在家耕种,背井离乡到三辅之地来干什么?”
不问则已,这一问哭倒一大片,有个汉子答道:“我们是被抓去给皇上修帝陵的。”
那是在前几年,皇帝下令在长安城附近修缮祖先陵寝。
曹略心下骇然:“你们干了两三年的活,就没拿到工钱吗?”
“哪里有什么工钱?贵人你不晓得,那些监工的都不是人!”那铁铮铮的汉子抹了一把眼泪,“他们要从灞河引水造池,举着鞭子打发四百多人挖渠,等到河道挖通,一阵冷水袭下来,多少人活活被淹死了。您看看吧!”说着脱下上衣,只见他骨瘦如柴的身上布满了鞭痕,最长的竟有两尺多长,泛着殷红的血印,“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活、挨打,再干下去早晚叫他们折磨死,我们几个都是逃出来的!”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又哭诉道:“奴家我是河东郡来的。男人也去给皇上家修园子,他本没有手艺,硬是叫县里的人抓走了。一去半年音信全无,我母子没有着落,跑到蓝田去寻他。哪知道孩子他爹……被打死了!”说罢呼天抢地就嚎,孩子还小,见母亲哭也跟着哭。
大人哭孩子闹,使得曹略越发烦躁:“苛政猛于虎也!没想到离京师这么近的地方就有如此横征暴敛。”
这时那络腮胡大汉,闻言插了话:“想必阁下是个京官,不甚知道现今的情景。京畿三辅之地还算是好的,出了司隶各州的百姓还不如他们呢!我自荆州零陵郡来,不但老百姓交不起赋税,那些个土豪也是两眼盯着田地。五溪蛮暴乱!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官逼民反没办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