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控制力果然退步了。这种程度的伤本来应该完全可以避免。
一个缠了一手绷带的人说自己很好,其可信度显而易见。至少魔术师自认为,他从石锐脸上找到了某种想要他安慰的表情。
“我很抱歉。亲爱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魔术师贴在腿侧的食指和中指以极快的速度互相摩擦,让石锐觉得他的歉意应该是十分真诚的。虽然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不过自己好像真的引起了这位天才魔术师的注意呢!
他笑了笑:“也许你可以提出带薪休假?”
“呃……我更喜欢让你和我住在一起,由我来照顾你。这个提议你觉得怎么样?”石锐的话让魔术师松了口气,然后花花公子的本性再次显露无疑。他在说话的时候甚至半蹲在石锐的面前,双手按上了石锐的肩膀。
石锐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可不行。克利福德,你知道的,从5小时后开始是我的私人时间。”
“那也许我可以用这5小时来改变你的主意?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增进一下对彼此的了解……”冰蓝色的眼睛里跃动着火花,一股倾略性的气息从越来越靠近的魔术师身上传来。
今天似乎是魔术师的幸运日。
在石锐决定让这头突然发情的雄性生物受一点教训的同时,门突然被敲响了。石锐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受伤带来的烦躁感让白天的他渐渐抬头,十分迫切地需要有人来做他怨气的发泄口。
“克利福德,庆功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凯特站在门口。
“去他妈的庆功宴!你觉得这样失败表演还需要庆祝吗?取消,通通给我取消!”
女秘书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门。
“凯特,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不会为今晚的宴会付一个子儿,全、部、给、我、取、消!”
“是,克利福德。”女秘书小声回答,重新掩起房门。
“抱歉。”魔术师垂下视线。
“克利福德。”
“怎么了,亲爱的?”
“我以为你说过,你只喜欢百分之百掌控的游戏。”石锐视线下垂,声音既低沉又严肃,仿佛一下重锤敲打在魔术师的心口。
魔术师咽了口口水,有些拿不定主意要如何回答。
“你在享受吗?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只差一点点就是极限。越过去,就能攀上巅峰。告诉我,你是在享受这种感觉吗?”
石锐话语里的淡淡嘲讽让魔术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亲爱的,我有把握……”
“克利福德,虽然你没有任何真正的信仰,但你一直将自己视作信仰。我说得对吗?”石锐微笑着抬起头,“一次次在不可能的情形下完成戏法,一次次在观众面前创造新的奇迹。你心里是不是正在想,‘看吧!我就是被选中的那一个!我永远不可能失败’?”
魔术师哑口无言。
“我说过,我可以看得见幸运女神的轨迹。”石锐指了指自己的左眼,“现在我看见了。在你的身后……”
魔术师不由瞪大了眼睛。
石锐勾起唇角:“在你的身后,并没有幸运女神。你是依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你连这个都分不清楚,而只是盲目地相信运气,或是相信一个想象中无往不胜的自己,那总有一天,你的看法会被打破。被你自己的死亡,打破。”
东方丽人漆黑的眼珠就像是一片正在缓缓旋转的深色湖水,让魔术师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失重感环绕在他的周围,让他觉得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正在坠向深渊的羽毛,悬空、无处着力、似乎只需要一点点力量就可以扭转局面,但事实上结果已经无法改变。
“克利福德,我不想看到那一天。你明白吗?我不想看到你躺在冰冷的舞台上,被一根小小的别针划开眼球,下落的冲击力震碎你的肝脏,口鼻中鲜血满溢。为了让我今天所做的事不白费,我决不允许你毁掉你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石锐凝视魔术师的眼睛,那汪冰蓝色的泉水正在渐渐变得涣散。
“亲爱的,我……”
“克利福德,你的电话!”
女秘书的再次出现毫无意外地收获了魔术师的一个白眼,就连石锐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真可惜……
“是贝茜。”女秘书硬着头皮解释。
“把电话给我。”魔术师从女秘书手中抢过手机,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然后转身对石锐做了个去接电话的手势,走到救护室的另一端拉上帘子。
魔术师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烦躁的声音很快穿过帘子传了过来。
“钱钱钱,除了钱你还会对我说别的内容吗?”
“什么?!”
“见鬼!我要打断那个臭小子的腿!他妈的!这次到底需要多少?”
“什么叫不准保释?有人死了吗?”
“行了,行了,我让我的律师跟你谈。”
“对!我怎么可能懂?我付钱给他就是为了让他解决这种麻烦……”
“哈!他可真会挑时间。”
“行了,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魔术师的低骂声清晰无比地传来,石锐甚至可以想象他脸上愤愤的表情。或许应该再花一点时间来了解魔术师,而不是像刚才那样急于求成?一个人成长的环境和家庭对他的个性有决定性的作用。如果可以找到一切的根源,就能更好地完成委托。石锐突然有些庆幸,秘书的第二次出现打断了他突发奇想的行动。
在魔术师重新拉开帘子的时候,脸上表情丝毫不变的东方丽人已经决定重新安排这次委托的执行过程。从简单粗暴的强制扭曲,到先融入魔术师的生活,这种改变让委托变得更加有意思了。石锐觉得老强尼的感觉是对的,在魔术师身上的确有某种可以吸引他去深入了解的东西。
至少,这个人比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有趣。
“如果心情不好可以试试跳舞。”石锐突然站起身对魔术师递出左手。
“哎?”
“可惜没有音乐。不知道我们无往不利的奇迹天使先生可不可以来即兴哼一首呢?”石锐拉起魔术师的手,微笑着说。
“谁说没有音乐?”魔术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架小型播放器放在桌上,一首节奏还算舒缓的乐曲随即响起。
虽然搞不懂到底是什么突然点燃了东方丽人的热情,魔术师还是欣然环住了对方的腰。并没有想象中柔软,反而像是隐藏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淡淡的冷香从石锐身上传来,一如既往地让魔术师觉得心灵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那是我的母亲。”
魔术师在转了几个圈子后突然开口。他看起来还是有些心事重重。
“听得出来。在这个国家,通常只有家人之间可以无所谓地吼叫。”
“哦不!你低估了我的脾气。我甚至会对快餐店排在我前面的人大喊大叫。当然……”魔术师叹了口气,“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根本就没机会去那种地方。我母亲是一个相当愚蠢的女人,一年中有三百六十天都在被男人欺骗。不过谢天谢地,她还没蠢到家。她至少还懂得为我在媒体面前做戏,也没有沾染什么不可救药的坏习惯。不过我那个该死的弟弟可真是令人头疼!”
“所以,你还有个弟弟?”
“他还只有十六岁。典型的叛逆期青少年。飞车、嗑药、跟人乱搞……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似乎是想起了弟弟的所作所为,魔术师不禁摇了摇头,“他估计是没钱了,开车到这里来找我,结果在半道上出了一起事故。你看,多有意思,我的家庭就好像是用金钱联系在一起的,而不是血缘。他们聚集在我身边的时候,通常只是把我当成一台自动提款机。”
石锐抿了抿嘴唇:“你要去保释他?”
“比这更糟。”魔术师发出一声冷哼,“他们说他是惯犯,不予以保释。哪怕是保释成功,也必须留在监护人身边。”
“所以?”
“很显然,我那个整天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跑,目前正在欧洲度假的母亲无法成为他的监护人。”魔术师叹了口气,“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石锐在愣了一秒后回答,“现在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大魔王的番外,后天继续==
第十一章
又是一道惊讶的视线。
石锐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已经是他今天下午收获的第十七个惊讶表情了。在刚进教学楼的时候,一个迎面走来还算熟悉的同学就用夸张的语调大声感慨“世界末日到了吗?你怎么可能受了伤?”然后成功引起了一小圈人对他的驻足围观。石锐不禁开始反省,自己到底给这所学校里的人留下了何种可怕的印象。
“不不不,你的形象已经不单单是用‘可怕’这个词可以形容的了。”
在石锐向他的论文导师阐述这种反思的时候,那个爱尔兰小老头不出意料地大笑起来。
“锐,不管你本人愿不愿意,你都已经成为了这所学校里的一个传奇。从你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将五个学生打得进医院躺了三个月还找不出原因那天起,类似‘中国功夫高手’、‘忍术杀手’或是‘古老皇室的后裔’之类的头衔已经被牢牢固定在了你的身上。最近的说法是,你是来自古老东方国度的由某种动物变化而成的人类。你看,这所学校并不大,人口过于密集的后果就是,谣言总是那么容易发展成令人惊喜的新版本。事实上,通过从你口中旁敲侧击出的一些奇妙问题的答案,我已经赢得了不少赌注。”
直到今天,石锐才终于理解了,那些夹杂在论文指导中的,像是“你晚上需要睡觉吗”,“你可以在天花板上走路吗”,“你用哪种牌子的牙膏”之类的问题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
“用学生的隐私打赌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他皱着眉说。
出于对自己学生的了解,爱尔兰小老头几乎立即忽略了石锐的这句抱怨。“所以,你的手是怎么弄伤的?”
石锐:“……”
“啊!我问这个只是出于对学生的关心。”红发老头连忙举起双手,让石锐觉得他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告诉我你们打赌的内容。”
“呃……他们说你昨晚刚清洗了一个黑社会组织,还有人说你在为联邦调查局工作,只有少部分人认为你的身份不慎暴露了,所以刚刚经历了一次暗杀。我赌……”老头压低了声音说,“以上都不是。”
“那你赢了。记得分我一半的赌注。”石锐不由笑着眨了眨眼睛,“关于这种事,其实我们可以联手作弊的。”
“所以,手上的伤是……?”老头脸上写满了好奇。
“我救了我的老板,就这么简单。”
“啊哈!你的真实身份是被特别训练出来的保……”
“嘘----”石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可以用这个来赚大钱,我说将来。”
“喔喔喔!那当然,我会让它成为你毕业前的最后一个赌局!”老头用力点头。
“其实我今天是想来问一下答辩时间的。”觉得玩笑开得差不多了,石锐开始说起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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