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天灾让他们措手不及,寻找的如此辛苦,换来的却是对方早已经消亡的现实。)
“当初没有信物,却被我们骗来了‘芙蓉扇’,如今正大光明的拿着信物上门,却没人鉴证了。”风琅琊难得的是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这算一报还一报么?”
“我们拿不到,‘清静王’也应该拿不到。”单解衣倒出奇的平静,“也未免不是一桩好事。”
但风琅琊的表情却没有她的轻松,“那皇上呢,他对武林的出兵呢?”
天意难测,天颜难触,不给一个彻底解释的答案,皇上是否就真的能释怀呢?没有让王爷得到宝藏,或许是个不错的答案,但一定就是让皇上心宽的答案吗?
“佘翎族”消亡也许是个欣慰的消息,对皇上来说足以安心吗?
她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
更不能——赌。
在沉默许久之后,她才站起身,“找。”
“你找到了宝藏所在地,是么?”风琅琊行在她的身后,疑问的话里透着肯定的意思。
“没有。”她顿了顿,“只有线索。”
她没有继续往村庄里面行,而是走回了村头那高大矗立的石牌坊处,仰首看着。
“这有什么?”风琅琊颇有些不解,抬头看着藤蔓缠绕的石牌,绿色郁郁遮挡了大部分,只留下一些雕花的图案,诉说着当日的精工细致。
单解衣身体纵起,手指扯上那些扒拉在石壁上的树藤,一条条扯了下来。
她动,风琅琊也动。没有问为什么,他信她。
两个人快手快脚,将牌坊横梁和两侧联石上的藤蔓清理了个干净。
今日月圆,光影明亮,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见。
“你看那是什么?”她手指尖正对着高高悬在最上端的横梁。
横梁石牌上,几朵雕花堆砌,没有颜料漆色,没有红艳浓香,有的是精细的雕琢,刀法深厚,含苞染露,娇美可人;足可见当年工匠的精湛技艺,更可见‘佘翎族’沿袭自“羽凰国”的奢华之风。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横匾上的花卉不是别的,正是芙蓉花。别人或许只当做族徽象征,唯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这花卉的排列图案,与其他四柄扇子上的芙蓉图,一模一样。
当中一朵,瓣尖展开,偌大的芙蓉花纹理深雕,每一瓣乍眼相似,仔细看却又有细小的差别,其中数片花瓣,刻的极深,勾勒清楚,让他们很容易的联想起,其余几柄扇中金粉勾勒的花瓣。
风琅琊掏出最后没有比对上的数片玉,一枚枚的比对着,脸上渐渐浮现了喜色。
单解衣豪不意外这个结果,“我说过‘佘翎族’怪异的传承法则,他们不撰书不留史,而是全部的公开镌刻,一柄扇子给他们保留于他们而言太难,而他们对‘兴’国的忠诚,将‘兴’国的托付自然是挂在最高处,虽然是个奇怪的族规,刚刚好是我们思维的盲点。我们都习惯将宝贝藏起来,谁曾想就这么高悬着。”
“那这两句话,就是藏宝地点了?”风琅琊抱着双肩,目光浏览着两侧联石上的字,“青山明湖前,婉约水中仙。”
单解衣平静的表现下,是心头翻涌的波浪。
青山明湖前,婉约水中仙,月色松柏长,芙蓉绽娇颜。当把这两句结合着扇面上的话一起看时,那似谒非谒的话,就变的顺口无比了,每一句都似乎藏着什么。
她看懂了,风琅琊也看懂了。
“青山明湖前?”他站在牌坊下,面对着平静的水面,“四面青山环绕湖水,站在哪都可以说是青山明湖前,这分明是个圈嘛。”
面对他无奈的表情,单解衣轻声笑着,笑声伴着她绽放的容颜,媚在月光中。
风琅琊望着,有些出神,这些日子以来,他已不是第一次出现这般的表情,不是大咧咧的欣赏,也不是豪放的调戏,这种沉默,更像是要将她一颦一笑印在心上的神情。
她抿着唇角,“为什么到了这里你似乎变傻了?”
以他的机敏和精明,看不出牌匾上的图案已有些奇怪,但是推敲诗句如此随意,就不像他了。
与其说是变傻,不如说是心不在焉。
“难得糊涂。”风琅琊随口打着哈哈,“那婉约水中仙呢?水中有仙子吗,不是只有王八么?”
“难得糊涂,还是难得装糊涂?”她背着手,沿着湖边慢慢走着。
他行在她的身边,两人并肩,风带起湖中的水汽,月光投射在湖面上,一阵风过,水汽清新下波光粼粼,幽静无比。
一直以来的身心疲累,在这种安谧的环境下,压抑已久的沉闷随着深深的呼吸被吐出。
“你说,我们以后还能享受这样的感觉吗?”
风琅琊的话是对她说的,眼睛却是定定的望着身边的水面,语焉不详。
“若将宝藏起出,消了皇上心头的郁结,自是可以享受安宁,不仅我们,江湖中也可得暂时的安宁。”她声音平静,心头却如同这水面一般,黑沉沉的,不断被吹皱泛起波澜。
一种难安的感觉侵蚀着她,没有理由,若一定要说,她只能称之为武者敏锐的危险感。
可是这危险感,寻不到方向,找不到来由。
“嗯。”他轻轻的应了声,随即又扬起了笑容,“我答应过带你去塞外看草原牛羊的,还有纵马奔驰,起了这批宝藏我们就启程。”
她侧脸望着他,那笑容映在月光下,完美的找不到半点破绽,可是她的心,却再度不安起来。
湖岸边,多多少少都留有昔日“佘翎族”筑堤留下的痕迹,大大小小的石块堆砌,有的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她慢慢的走着,欣赏着。
停步驻足,她望着风琅琊,轻轻一声叹息,“但愿。”
平常不过的两个字,风琅琊大大的笑容凝了下,缓缓的点了下头。
“水中仙指的应该是凌波仙子,这不难猜。”她终于下了什么决心,手指慢慢伸出,点在一块筑堤的石块上,“一路行来,我看过牡丹、蔷薇、兰花、一共十二种,每种皆有重复,唯独这块,没有。”
风琅琊的脸上再看不到玩笑,而是同样仿佛下定了决心,“这里附近么?为何我觉得将宝藏藏在湖边是找死的行为,万一洪水涨潮呢?”
当然不在湖边,因为那诗还有两句。
月色松柏长,可是松柏在哪?
四下环顾,空荡荡的滩边,哪有树的影子。
腰上一重,被双铁臂忽然搂住,风琅琊从身后拥着她,刚毅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呼吸声吹过她的耳边,沉甸甸的。
对于他的毛手毛脚早已习惯,单解衣通常都是淡然的闪过,或者手指劲气指点下,逼迫他缩手,可这一次,她既未躲闪,也没有反击,而是顺从。
那双手上的力量,大的有些失了控制,似乎想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胸膛。紧拥贴合的风情虽然美的暧昧,惟有身在局中的两人明白,那无形弥漫开的,沉滞。
腰间他的温度还未散去,他已恢复如常。“既然是婉约水中仙,那一定要临风而立,才够婉约如仙。”风琅琊抱起她,放在那块莲花石上,“亲手抱你的滋味,果然很美。”
她站在石上,视线比之方才要宽阔了许多,尤其正前方的山腰上,两株树木映入眼帘。
漫山皆是银杏树,惟有她平视的眼前位置,一松一柏显眼无比。
跳下石座,再抬头,视线被山脚下的石屋挡的严严实实,再也看不到那两株松柏。
果然,这是刻意为之的,若没有这柄凤翩给的扇子,除非将这群山夷为平地,否则绝不可能找到宝藏。
当她眼神落在那两株树木上时,风琅琊从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端倪,嘴角渐笑。
她举步,他跟随,两人朝着山腰飞掠。
山腰间,两株树木苍翠,隐藏在众多银杏树中,若不是刻意寻之,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同。
树干挺直,针尖抖擞,该有几十年树龄了。两树既不是左右并排,也不是前后对齐,而是错落着,仿佛不经意就这么生长了。
月色松柏长,是什么意思?
月色下才能看到的,树影么?可是树木会生长,影子也会无形拉长,又如何定位呢?
她抬头望着月光,头顶光影清辉,洒落脚边,正是头顶当中时分。
两棵树的影子都被斜斜拉升着,松树枝叶张着,犹如一柄撑着的伞,正中的树干黑影正投在柏树的树根处,与柏树的影子拉成一条直线。
她试探着,一步一低头,在地上仔细的寻找,脚下踩着地面,想要从泥土落叶堆砌中找到不同。
泥巴松软的土地,落叶常年堆积的陈腐,极难看出什么不同。
“换个方法。”风琅琊沉吟片刻,掌风扬起,地上枯枝落叶顿时被扫到一旁,第二度起掌,松散的尘土涤荡,三掌过后,堆积陈旧的粘土也彻底飞去一旁。
单解衣捂着唇,对他如此鲁莽的行为无奈。
这一次寻起来就容易多了,她眼尖的看到,地面上一块小小的方形突起,暗青色的石板在黑夜中太难被看清,而石板上的刻痕也因为风尘的积累被掩平。
抽下头上的钗,她小心的清理着石板上的刻痕,当最后一道凹槽中的泥土被清理干净,展示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朵芙蓉图案的花纹。
“这就是开启宝藏的机关么?”
风琅琊与她对望,谁也不敢下结论。
当几个月的辛苦就在眼前出现的时候,两人并没有想象中卸下包袱的轻松,而是同时沉重了眼神,怔怔的盯着眼前的芙蓉图案发呆。
还是风琅琊率先动了,掏出那装满玉芙蓉碎片的匣子,朝她微笑,“来。”
两个人一片片的将玉花瓣嵌入石槽中,当最后一片花瓣被放入,单解衣伸手按了按石板,那青石板缓缓下沉,他们的脚下传来隆隆的声响,整个山头仿佛都在震动着。
单解衣身形微晃,扶住身前的柏树,纵出。
咔咔的机关声中,树枝摇晃倾倒,两人狼狈的再度飞掠。
再回首时,两株树木已歪倒在地,连根拔起,而他们方才站定的地方,显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犹如一张展开的兽口,森森等待猎物的冒进。
单解衣和风琅琊站在洞口边,谁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望着对方,神色复杂。
单解衣眼神远望,湖面上河滩边,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而来。
“我们曾说好在开启宝藏前不与任何身边势力通报讯息,以防走漏消息。”单解衣看着火把一
簇簇的燃起,从河滩行向这里蜿蜒着的星星点点的蛇阵,“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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