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也不再逼迫,这件事连和她住在一起的文杰都不知道,应该是她谁也没说,既然如此,那问也没用。想了想,她又问:“可是,这和你来酒楼做事有什么关系?”
沐蓉绞着手,好久才回道:“我不能一直在姨父家这样住着,若是有事,应该会好些。而且,我知道他喜欢的并不是普通的女子,他不介意女子有才,也不介意女子抛头露面,他说其实女人也可以有一番作为,一心一意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过是人为规定的,天并没有这样规定。而且,他身边,有一个女人在做生意,他好像也很赞赏,我想,也许……也许能像他欣赏的女人那样,他也许会喜欢我……”
按沐蓉的形容,沐景想起了一个人,在她所认识的人里,正好有一人是这样的。他欣赏多才多艺的女子,欣赏能独当一面的女子,甚至还说女子不嫁人也没什么,照样可以和男人一样活出一片天地……她想的这个人,是沐蓉说的那个人吗?正好,他们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她看着沐蓉,缓声道:“我这里多一人帮忙自是好,可是娘会让你过来么?爹会同意么?女人的年华就那么几年,万一你没能等来他呢?而且,文杰是男子,你不是,你来酒楼做事,别人会以怎样的眼光看你?”
“可我不想嫁个自己不想嫁的人,然后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姐姐,是你说的,选择自己想要的,我怕我不选,我会后悔。”她的声音仍不大,却是无比坚定。
沐景看出她的执意,只得回道:“若你能说服娘,说服爹,我这里自然能让你待着,当然,无论是你还是文杰,都要慢慢的学,就算到这里来也不是直接就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发号施令。所以,我想你先自己想好,然后去和娘谈好。”
沐蓉看着她,点点头。
“姐姐,刚刚我在这儿吃过饭了,菜真的很好吃,比我在其他酒楼吃的都好吃,师傅告诉我的菜名也很好听,以后这酒楼的生意一定能好的!”静默中,她突然开口。
沐景不由得一笑,“是吗,待会我也在这儿吃一顿。”
赵晔,既然不愿见她,那她也不见他不想他好了,专心让自己的酒楼快点开业,专心经营,争取快点有进账。
回赵宅时太阳正挂在了最西方,因在城内,所以沐景并未掀起车帘看向外面,只是偶尔风拂起,将外面的官员宅邸以及染了金黄色的地面投到她眼中来。
马车赵宅门前停下,只听“扑”地一声,两只麻雀从地上飞向空中。才要下车的沐景看着这情形微微有些发愣:所谓“门可罗雀”,就是如此么?猛然想来,这宅子内,竟只有她一个人。
“夫人,那里有人在往这边看。”就在她发愣时,采曦突然在她耳边说。
沐景从车上下来,往采曦视线所在的地方看去,那正是她家对面的李宅,此时虽门庭大开却并不见人,李宅旁边是刘宅,也没什么异常,两家中间的小巷子也是空空的。
“哪里?”
“他见我看过去,马上躲起来了,好像是个市井混混,夫人要不我去看看?”采曦说着就要过去,沐景却心中一惊,立刻将她拉住,不经意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快进屋去吧。”。
直到进院时,她才小声吩咐:“那人一定在探查着什么,找两个小厮出去,从后面绕过去将他捉住,带到我这里来。”
采曦忙点头,马上就去安排。
不过一刻的时间,两名小厮就押了个人进来,那人一副尖脸,两眼深陷略带红,似乎熬了好几夜一样,上身短打,下身一条吊在脚背之上的脏裤子,脚上草履也在大趾地方穿了个洞。
沐景直直看向他,他却将头扭向别处,一边掐开小厮嚷嚷道:“胆子不小,敢抓大爷,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沐景微微一笑,“开封府尹是我夫君的好友,安国公是我夫君的二叔,京城有名的富户孟七爷是我姨父,至于我弟弟,那也是个打人从不空手,直接朝脑门拍砖头的人,你说,谁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他猖狂,她也猖狂,他吹牛,她更有吹牛的资本。果然,下一刻,面前的年轻男人就再没有了刚才的气焰,看着她目光直闪烁,往后缩了两步,突然转身朝外跑去。
守在他身旁的两名小厮不用听吩咐就一把将他拽住,推着他跪在了沐景前面。
“说,为何要劫我的马车?”沐景盯着他问。
那天劫车的人都小心地蒙了脸,她根本就没看到他们长什么样,但那几人她确定是市井无赖,这一人她也确定,说不定,还真是一伙呢?
欲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年轻男人猛地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问,随后神色更是慌张。
看见他的表现,沐景几乎已经在心中确定了八成,当即就冷声道:“不说么?好啊,将他送到开封府衙去,让府尹好好审,一定给我把幕后主使审出来!”
她将那个“好好审”说得极重,让年轻男人听到就忍不住一颤,直到小厮过来要将他往外拖时他才立刻开口道:“我要是说出幕后主使,是不是就不关我们什么事了?”
“放过你们?”沐景看着他微微皱眉,一只手在椅子扶手上慢慢敲着似乎是在思考,好不容易才缓缓道:“行。”
年轻男人松了口气,马上道:“是你家的一个女人,开始她还死咬着不愿说身份,是我大哥留了个心眼才问了出来,她是赵宅赵九郎的妾。原本说事实之后再付另一半钱,结果那娘们儿竟没音了,所以我大哥才派我找了过来。”
“你确定她是赵九郎的妾?然后用钱买通你们,让你们在城郊截住我的马车,欲取我性命是不是?”
年轻男人张口欲言,沐景盯着,接着道:“看在你们放了我一命的份上,你要是老实说出来,那些被你们拿去的首饰我就不要了,想必,你这两天都在赌场输完了吧?”
年轻男人想起那春药的事,明白这夫人是不愿透露出来,这才点点头,承认道:“是的。”
“去叫心姨娘过来。”沐景立刻吩咐。
见到面前跪着的人时,采心吃了一惊,暗暗在袖中拽紧了手。她就怕这一群人会直接找过来,没想到还真来了,恨只恨,沐景竟将她软禁起来,她身边有没有能替她做事的人,哪怕想送钱过去都送不过去。
在采心行过礼后,沐景就冷声道:“采心,昨天你不是还说我无凭无据吗?现在见了他,你怎么说?买凶杀|人,你的胆子倒不小!”
采心立刻辩解,“夫人冤枉,我没有!这人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呀!”
沐景看向年轻男人,男人却早已嚷了出来:“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怎么,现在想不认账了?想让我们哥儿几个担着么,哼,想得美!”说着看向沐景道:“就是这女人,三天前在街头找到我大哥,让我们守在从城门到城外军营的路上,拦下夫人的马车,然后……然后杀了夫人!”
“你这是血口喷人……”采心一副着急悲痛模样,马上道:“那你说说,我一个弱女子,又和你们不认识,怎么让你们帮我做事,还是杀人这样的事?”
“你给了我大哥二十两银子,还说事前给十两,事后再给十两!”
采心这时便看向沐景:“夫人,你听到了,这分明就是假话,他们是穷疯了么,怎么会因为二十两银子就敢去杀人,还是光天化日下,杀夫人这样身份的人?”
“你……”年轻男人要辩解,却又不知怎么辩解,只得看向沐景。
沐景疑惑地看向年轻男人:“是啊,为什么你大哥就为了二十两银子就同意了呢?你们很缺钱?”
年轻男人得到了思路,马上冲着采心大声道:“爷我就是穷怎么着,你有胆子找爷现在还不敢承认了?你还欠着爷十两呢,快拿来,要不然爷让你好看!”
“你看,你这话不是又不对么,你现在找我要钱,那不就是说我还有十两没给你,不是你说事成再给么,现在要,难道是事成了,可夫人这不是好端端坐在这里么?”采心说得慢条斯理,不急不徐。
年轻男人再次语塞,采心这才看向沐景:“夫人,这人明显就是个无赖,他劫夫人的马车就是要劫财,现在被夫人抓到却又血口喷人污蔑妾身,夫人就该把他交到府衙去任府尹处置。”
“你,你这臭娘们儿才是瞎说!”意识到这罪名突然之间就全压到自己身上来了,年轻男人大怒,立刻就起身站到采心身旁将她拽住,“敢做不敢当是不是?不是你是谁,你信不信我叫我大哥来把你轮一百次了卖到妓院去,臭婊子!”
“你放开,快把这人拉开送到官府去!”采心立刻就往后退,年轻男人却在听见“官府”后更加生气,抓了她衣服握起拳头道:“臭婊子,老子的拳头可是不看男女的,敢不认账?我打也要把你打得认账!”
“放给我放开,放开,夫人,我真的没做……”采心挣扎着要推开他,撕扯间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沐景知道她是有身孕的人在一旁看得都揪心,连忙看向旁边的小厮,小厮立刻就过去要将年轻男人拉开。
受了旁人压制的年轻男人怒火更盛,死拽着采心就是不松手,一边又使出全身力量来挣,采心努力稳着身子,见年轻男人胳膊在拉扯中露了出来,遂伸了手将他胳膊上猛地一抓,本是欲躲开他的拉扯,没想到受了疼的他竟将她猛地一推,让她后退几步,重重摔在了地上。
“姨娘!”一边陈妈妈惊叫一声,沐景也倏地从榻上站起来,连忙吩咐:“快把她扶起来!”
采心倒在地上紧咬着唇,脸早已因痛苦而皱住,一只手按着腹部将衣服紧紧抓成一团。
眼看这情形,刚才还在叫嚷的年轻男人马上就傻了眼,呆滞地愣在一旁忘了挣扎,拉着他的两个小厮也缓缓松开手,齐齐看着采心,陈妈妈与采曦几人跑到采心身旁去,手忙脚乱地扶的扶肩抓的抓胳膊要将她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