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炒饭所用的油有两种,猪油增香菜油增色。
就比如蛋炒饭吧,用菜籽油才能炒出那种金黄耀眼的灿烂颜色。
但是等林愁拿出第三种油的时候,吴恪就有点受不鸟了,
“愁哥啊,您这是准备油泡饭么”
林愁嘁了声。
第三种油是刚刚烤榛鸡的时候收集的,不多,超不过半两。
这些橙黄的鸡油有少许的烧烤味,气味发散,再加上鸡油本身的清鲜香气,可以想象的是不只是用来炒饭,恐怕随便炒点青菜味道都不会差。
俩字儿:讲究。
但是人们恐怕很难想象,八珍炒饭实际上最初并未被冠以“八珍”这样听起来就极其奢侈的名讳,甚至连知晓这个炒饭的人都并不多,只在华夏北方某些遗族较多的地区才有着少许名气,但也几乎流为街边小吃不进大雅之堂。
林愁拍了拍手,突然呆呆道,
“啊咧居然忘了一样重要的调料”
八珍炒饭用料清淡讲究,在最初出现的时代是由南方运来的淡干海鲜和北方自采自用的山林珍品进行烹饪,但实际上它的口味是以照顾金人和满人为主,以至于林愁自己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某些重要的调味。
——八珍炒饭其实是辣的!
并且这个辣味还不是通常现代人所能接受的辣椒的辣味,它的辣味源头是几乎完全脱出中式厨房这个大舞台的艾油。
本草纲目记:“茱萸者,味辛而苦,土人(此处“土人”指四川湖北一带)八月采,捣滤取汁,入石灰搅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味辛辣,入食物中用。”
是的没错,艾油的确由茱萸制作而成。
齐民要术记:“食茱萸,二月、三月栽之,宜故城堤冢高燥之处,候实开便收之,挂著屋里壁上,令荫干,勿使烟熏,烟熏则苦而不辛也,用时去中黑子,肉酱鱼鮓便宜用。”
在中国悠悠数千载的历史里,茱萸曾扮演十分重要的辛香角色,是六味中“辣”的主要来源。
但因茱萸多为野生,采摘不易,而且处理工序较为复杂,在辣椒从美洲传入华夏逐渐由观赏性植物演变到用为调味品后,茱萸才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茱萸的香味十分特殊,辛香浓烈,无论是叶片还是果实都可用作调味。
这东西也被叫做红刺楤(葱),枝干分布瘤乳状尖刺,连鸟儿也不敢在上面栖息,因此有“鸟不踏”的叫法儿。
一听说林愁要去找茱萸做什么哎哟还是啊哟的,吴恪就浑身不得劲直犯嘀咕——上次林某某这么说的时候,司空公子差点被山胡椒油辣得抑郁致死,至今还没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呢。
茱萸啊,听这名字做出的辣油就肯定不是什么温和的主儿
兄弟敢问你可曾听过一首诗——遍插茱萸少一人!!
这话撂这儿了,你就说你慌是不慌?就问你怕不怕?
“如果本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特么干脆就是古代版的当场去世啊,”吴恪思维不由自主的就放空了那么一会儿,“山胡椒油牛逼吧,咋没有诗是写它的呢这么说起来还是茱萸狠啊是个浪货阿不其实我是想说狼火”
红刺葱这东西完全算不上稀罕,明光这么温暖的气候对吧,四季如三伏吗!
长点山茱萸什么的最正常不过了,在祖山里边什么树什么草什么灌木没有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好么。
几个人看着林愁从某株红不啦唧满是尖刺刺的树上摘了叶子和青红皆有的小果子放在木臼里杵啊杵的,不时撒点可疑的白色粉末进去,心里就忍不住发慌——
特么的这就只是个炒饭而已啊,我们慌个勾b?
一小会儿过后,林愁乐呵呵的回来,手中小碗里盛着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清亮膏油,
“闻闻,还是蛮清香的呢。”
这是用热风箱进行时间处理的,肯定没有冷榨以及大量时间弄出来的艾油香味足,不过这时候用已经足够了。
吴恪咬着牙,艰难的说,
“嗯,确实很香,应该很配三合汤吧”
林愁楞了一下,狐疑道,
“看来关于这个艾油,你有些自己的想法啊!”
林愁很认真很仔细的嗅着艾油的味道,
“貌似这个味道好像值得一试”
“不过现在的艾油还是太粗糙太简陋了,改天或许可以精炼一点”
吴恪啪啪啪的抽着自己的脸。
一想到司空公子某天潮热病又犯病了不得已来这里喝三合汤,一口下去惊喜的发现除了山胡椒油林愁又找到了全新的完虐他的味道。
“嘶”
他吴恪恐怕真的就遍插茱萸少一人了。
林愁显然看出吴恪在想什么,表情很是欢乐。
猪油热锅,然后倒掉,下菜籽油烧热。
菜籽油哪点都好,无论是油色还是味道,美中不足的就是烟多呛人。
将火腿丁下锅煸炒至变色后,再下干红葱和青稻米饭。
无论什么炒饭,肯定都脱离不掉炒这个字,火候到位就能炒出一锅好饭。
准确的时候异常繁琐复杂,炒起来就显得特别简单,只要米饭开始散发焦香,根据配菜成熟的难易程度分先后下进锅中最后少许调味,保证蔬菜的脆爽即可。
在出锅之前最后淋少许鹿血,待米饭再次变得热气腾腾干香扑面时,即大功告成。
苏有容:“完啦?”
林愁头摇的可勤快了,特别严肃。
飞快的将一口罐子取过来,里面装的是黄澄澄的老母鸡汤,隐约还飘着一只榛鸡的骨架。
摸了摸罐身,林愁自言自语道,
“唔,七十五到八十度之间,时间刚刚好。”
拿过几个小小的鹌鹑蛋打散,加入鸡油和艾油边搅拌边冲入老母鸡汤,一碗蛋液瞬间便成了金黄色、浓油赤酱自来芡的浓汤。
“哇”
吴恪觉得这招有点厉害,而且他肯定能学会。
林愁说,
“那道名菜八珍鹿血糕最后的浇汁就是用那几种淡干海鲜熬出的高汤加上老母鸡汤冲的蛋液,道理完全一致。”
林愁找出几个平底盘子,将冲好的浓汤每只盘子里匀上薄薄一层,之后用碗盛装炒饭,稍稍压实倒扣在盘子里再拿掉碗。
“有容帮我把每盘炒饭撒上一点葱花和水芹菜末。”
“好哒”
浓稠金黄的芡汁,紫红深重的炒饭,晶莹翠绿的葱末水芹菜末,盘中的一切,就像是余晖脉脉的斜阳沉浸在金色的云层之中。
唔,篝火旁的这盘炒饭忽然显得有些隆重的样子。
如果不考虑这道菜的基本构成,吴恪这会儿早就甩开腮帮子大塞特塞了,可这里面又是鹿血又是艾油的
“真是让孤为难啊”
大胸姐顺手夺过吴恪那盘炒饭,
“为难就不要吃啊,血神大人刚好不够吃呢。”
吴恪手忙脚乱的往回抢,
“别介别介,滚滚唱歌味道就行了嘛,它老人家要是够吃那得炒多少饭啊。”
滚滚嗷呜了两声,抖着腿很不屑的样子。
吴恪:“???”
它在说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被鄙视了的样子。
林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