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了一会,感到心里的火气快没了,遂买了两个馒头权当午饭,然后来到县委招待所,在楼下服务台签到后,上了三楼指定的房间,倒霉归倒霉,生活总得继续,县委招待所可是全县最高级的旅馆,专门接待干部的地方,怎么着也得赖在这里享受三天再回去。
推开三零一号的房门,常宁不禁乐了,不是冤家不聚头,三个人有两个是“老相识”,蔡正祥和莫国强,看到常宁推门而进,蔡正祥板着个黑脸,瞪一眼哼一声,莫国强则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客气平和。
“哦,小常书记来了,”莫国强指着另一张床上的汉子介绍道,“来来,认识一下,这也是你们水洋公社的老邻居,红旗人民公社党委书记陈林。”
常宁忙过去握住陈林的手,“陈书记,你好,我叫常宁,你以后就叫我小常吧,一直没过去拜谢你,请你多多包涵。”
陈林,四十多岁,国字脸,小眼睛,一看就是个精明又开朗的人,坐在床上挥臂笑道:“小常是吧,久闻大名啊,老常家的人才,大学生,年轻有为敢做敢当,瞧你,谢什么呀,甭用见外,大家都是革命队伍里的受气筒出气包,当然得互相帮助了。”
常宁拿出香烟依次分过去,蔡正祥抱着双臂不接,陈林伸腿过去踢了他一下,“我说蔡老虎,你和谁置气呀,咱们四个都是倒霉蛋,人家小常比咱们还惨呢,再怎么论,我们也比小常痴长十几岁二十多岁的人,论辈份你还是他的的长辈呢,给我痛快点,拿出点当长辈的气量来嘛。”
莫国强也道:“老陈说得对,老蔡和小常是不打不相识,晚餐时让小常敬你三杯,一打成知交嘛。”
常宁朝着蔡正祥,双手拿着一根香烟,恭恭敬敬的说道:“表叔,以前多有得罪,对不起了。”
蔡正祥点点头,总算接过了香烟。
四个人靠在床上,开始吞云吐雾,陈林瞧着常宁,笑呵呵的说道:“小常,你一来,咱们算凑齐了,对于你一小时前,在王县长办公室里的英雄壮举,我老陈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呵呵,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常宁一脸的惊讶,“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
莫国强微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县委大院又不是铜墙铁璧,小道消息传得快嘛,还是你小常聪明,晚来一天,我们三个呀,昨天就来接受训话了。”
陈林捧腹直乐,拿手指一个一个点过去,“他妈的,方天正真不是个东西,说我陈林不关心群众死活,老子当干部干革命的时候,他方天正还在学校流鼻涕呢,老莫,你也憋气吧,你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夹着尾巴过日子,人家照样扔个通报批评过来,得,谁叫你不愿当他的狗腿子呢,我说蔡老虎,你也别气了,见死不救,本位主义的帽子可够大的,才整了你一个党内警告处分,那还是看在王县长和你老娘舅的双重面子上啊,我们三个有小常惨吗?屁股还没坐热,一把手变成了三把手,还搭进去一个娘舅常学军,他找谁说理去,比起小常,我们算烧高香喽。”
蔡正祥瞥了常宁一眼,笃声笃气的说:“臭小子,回去好好安慰安慰老常。”
陈林笑道:“没事没事,老常也是过来人嘛,啥没见过呀,开完会,我也从石岙过,咱们一起看望老常去。”
莫国强说道:“同志们,我们犯不着呕气吧,反正领导总是这样的,干得最好也要挨骂,挨骂了回去还得接着干。”
“是啊是啊,”陈林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晃了晃,冲常宁笑道,“小常,这一点你得向我学习,我老陈是大事甘愿吃亏,为啥?咱没那个本事呗,但小事要努力争先,因为咱就这个命,所以只要我老陈来开会,这个有电话机的房间必定归我,区委书记区长来了也得靠边站,该享受的就得享受,该干革命还得接着干。”
常宁感激地点着头,知道他们在劝慰他,“三位前辈书记,谢谢你们,除了为我老舅有点不甘以外,我没什么不高兴的,失败是成功之母,大不了东山再起么。”
“年轻人,有志气,”陈林一翘大拇指,随即小眼一眨,又坏坏的笑起来,“不过小常,有件事我得提醒,省得到时候你说老哥哥不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