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放开手脚,拳力愈来愈重,魏蒸四度变身,掀开最后一张底牌,倾尽全力,犹被对方压制,心底的不安和惶恐如沉眠的种子,在黑暗的土壤中生根萌芽,开枝散叶,但事已至此,他没有任何退路,拼着把这方虚空打破,也要硬撑下去。
转轮王麾下三巨头之首,果然有实力,有底气,虽然之前为“血符珠”耗去不少元气,兀自韧性十足,死死敌住魏十七的拳脚,反震之力或收或放,神出鬼没,十恶星躯大伤小伤不断,命星一降再降,播撒星力,将伤势抚平,推动星躯更进一层。
莫澜眼中神采奕奕,这才是仅次于三皇六王诸方之主,真正的深渊强者之争,李涉江又算得了什么,唯有惠无敌安仞之辈,方可差强与之比拟。她恨,恨自己不争气,只能作个旁观者,纵有千万不甘,亦插不上半点手。深渊要变天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迫和危机,狂澜将起,地覆天翻,是趁势崛起,还是永堕沉沦,其中的运数,只相隔一线。
二人拆天拆地,肆无忌惮,虚空一开始绽开无数惨白的裂痕,触目惊心,旋生旋灭,被天地伟力抚平修复,随着拳力激荡,破坏愈来愈巨,虚空如琉璃片片坠落,破损处小如鹅卵,大如海碗,游荡在外的异物气息渐渐汇集在外,试探着挤入深渊,甫一探头,即为星力横扫,粉身碎骨无一得逞。
虚空崩坏之势愈来愈惨烈,契染看得心惊肉跳,左眼皮跳了右眼皮跳,他对这方天地的认知远在莫澜之上,徘徊在空外异物一旦闯入深渊,为祸非浅,再要将其祛除出去,不知要花费多少手脚,付出多少代价。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见莫澜目不转睛盯着远处,坦坦荡荡,毫不掩饰艳羡之色,不禁有些失落,转念一想,将小心思压下,拍拍她的胳膊,向她讨还千枝万叶血气丹。
莫澜“嗯”了一声,神情变幻,魂不守舍,仿似清风过耳,契染无奈,只得凑到她耳边连说两遍。莫澜这才回过神来,张口吐出千枝万叶血气丹,毫不迟疑放入他掌中,弃之如敝履。契染三根手指拈起血气丹,如有千钧重,血气已足,祭炼也有五六分,再花费些工夫,便可大功告成,引动王上投影降临,但这一日要无限期推迟了。
他将千枝万叶血气丹纳入口中,从胸膛中抽出“转轮镇柱”,灌注血气,引动一道奇气,东一挥,西一指,窥准异物冲击之处,将破碎的虚空一一捏合,竭尽所能,勉力为之,为二人收拾手尾。莫澜察觉到异象源自身旁,骇然心悸,收回目光扭头望去,只见契染手中“转轮镇柱”血气缠绕,作龙蛇之形,天地伟力认可其指引,与之遥相呼应。
莫澜心中一动,非是深渊主宰,却能引动镇柱奇气,转轮王栽培不遗余力,契染的身世来历,只怕不同寻常。
遇得这等强悍的对手,无须分心,亦无须留手,魏十七正中下怀,倾力与之一战,魏蒸渐渐支撑不住,拳脚稍慢,胸口中了一拳,巨力钻入体内,从后背透出,筋骨血肉成泥,血箭飚出数丈。魏蒸体内血气无以为继,这一拳造成的损伤无法消除,身形为之一挫,又连吃两拳,伤势如决堤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莫澜为之叹息,摇首道“结束了!”话音未落,攻势如疾风骤雨,接踵而至,将魏蒸打得前仰后合,无有还手之力,血箭一道道破体而出,肉身崩坏,模样惨不忍睹。
生机一落千丈,可怜魏蒸被一顿拳脚生生打杀,残余血气急遁而出,魏十七随手挥出地龙索,只一卷,便尽数收去。
契染将“转轮镇柱”纳入体内,心中着实有些郁闷,好好地赶路,招谁惹谁了,李、魏二将横插一杠,害人着实不浅!他仰起头望向魏十七,心中尚存一丝侥幸,开口道“那个,韩将军,平等王麾下李涉江,当真已死?”
魏十七将地龙索提在手中,轻轻晃悠几下,道“血气尽收于此,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心情不错,樊鸱持九头穗骨棒,战力惊人,是可用之人,与魏蒸倾力一战,破而后立,十恶星躯更进一步,再加上这许多血气,可谓收获良多。
驱使“转轮镇柱”从旁抚平虚空破损,耗去海量血气,千枝万叶血气丹几被抽空,契染厚着脸皮解释了几句,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开口继续向魏十七挪借血气,不过这一回魏十七倒没有答应。今时不同往日,以往血气对他并无大用,青铜镇柱内又收有九头蛇血气,进出浑不在意,如今连番损耗,血气已所剩无几,“深渊之子”手头也没有余粮,不可随意答允对方,魏十七摇首回绝,干净利索,也不说明缘由,令对方颇为意外。
意外归意外,契染也知这件事做得不道地,借了又借,只借不还,又没个典押物,换成旁人早就撕破脸了。他搔搔脑袋有些苦恼,将目光投向莫澜,后者似笑非笑,一言不发,摆明了置身事外。
“再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契染嘀咕了几句,慢吞吞爬起身来,催动血气活络筋骨,打点起精神,上前收拾魏蒸的尸骸。同在转轮王麾下领兵,打交道也不止一次,一是巨头,一是神将,虽然没什么交情,到头来还因“转轮镇柱”反目成仇,不过人死如灯灭,恩怨随风散,他也不计较这些了。契染折了根树枝,蹲在血肉旁拨弄了一回,拣了几件未曾损毁的身家,大大方方收入袖中,掘一个坑,将尸骸掩埋了,入土为安。
赤日西坠,风声呜咽,莫澜颇有些感慨,魏蒸死了,尸骸有契染掩埋,来日不测,她若死了,会是谁来掩埋自己?此去九瘴谷寻药,路途迢迢,危机四伏,她原本是走投无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踏上最后一段旅程,但目睹这热血沸腾的一战,心思活泛起来,不知不觉,又萌生了希望。